“你父母的死亡,其实真的是意外。”
爷爷平静的声音穿透他的骨膜,直奔他的脑海而来。他觉得头脑嗡的一声巨响,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不可能!”他下意识的厉声反驳。
怎么可能!?他明明查到了,在他父母死亡后有一大笔抚恤金打入了柳父的账户。况且范氏和凌氏当时就是死对头,柳父负责的那个项目就和范氏有牵扯,柳父完完全全有动机。
“我动用关系明察暗访,所有的细节都指示这是一场意外。”范爷爷用力闭了闭眼,他说得很艰难。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都会痛彻心扉。
“这说明他们后手收拾得很干净!”范左堂不死心的反驳范爷爷查到的结果。
范爷爷摇了摇头,“世界上不会有完全没有痕迹的犯罪。”
“不可能。”范左堂心头大震,他失神的连连退后几步,身体撞到了书桌,他的声音小了许多,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不可能。”
范爷爷静静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他在等范左堂自己接受这个消息。
过了半晌,范左堂终于平静下来,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回身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语气沉重地说:“爷爷你能跟我仔细说说当时的场景吗?”
范爷爷喉头滑动了一下,他闭上了眼:“那一年,你8岁……”
……
“哎呀,你没跑过几次高速路,开慢一点!”柳母在副驾驶抱怨。
“我才开70码,这是在高速路上啊。”柳父双手紧握方向盘,他的眉目凝重,显得十分紧张。
跟在他身后的车不耐烦地闪了下远近光灯。
柳父往后视镜看去,自己车的斜后方还有一辆车紧跟着自己,另外一个车道上也有一辆飞驰的车。柳父们这条车道的车是没办法在另外车道的车超过自己前改换车道的。
“你挡到人家了!”柳母又抱怨。
“可是我没办法换道啊!”柳父心里又焦急又紧张。
柳父身后的车内。
“前面开的什么狗屁,高速路上70码?”范父不耐烦地用手敲了敲方向盘,又闪了下灯。
“你别那么急脾气呀,等安全超过去了就好了。”范母轻声安抚。
范父瞄了一眼后视镜,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又道:“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个小兔崽子,回去晚了又要找我闹。”
范母不满瞥了瞥嘴:“我家小兔崽子?那敢情不是你家小兔崽子!”
范父痞痞一笑,故意逗她:“谁知道你的。”
范母瞪着眼睛,抬起手作势要打他:“范永!你这个老不正经!”
范父大笑还没来得及扩大就凝固在嘴边……
“小心!!”柳母尖叫出声。
柳父因为一直关注后视镜,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老奶奶,他惊慌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并且踩死了刹车。
“吱——”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两夫妻仿佛闻到了胶皮磨焦的臭味。
“吱——”“轰隆隆——嘭——”又是一声,伴随着巨大碰撞声响。
“怎么了!?”柳母像是被踩到脚似的失声尖叫。
两人齐齐回头往身后看去——一辆汽车翻到在路旁,两人对视一眼,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柳父哆嗦着手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查看。柳母一把抓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父拍了拍她的手,然后飞快地下了车,拨打了急救电话,又很快的报警,一边布置好道路,免得二次车祸。
范父们的车其实不会翻,但是他那时候已经有一半车身在外面,如果不打盘子,那坐副驾驶的范母就会直冲冲的撞向柳父们车的左后方,柳母绝对会受伤。
于是范父下意识不想范母受伤,猛的一打盘子,没想到因为车速度太快,直接翻了。
这段高速路正好是在下一个出站口和上一个进站口中间,救援来的时间比想象中来得要久。
范父是因为方向盘压迫肋骨导致肋骨移位戳穿内脏,内流血而死;而范母是因为车内突出的钢筋条穿透头骨死亡……
……
“事情就是这样。”范爷爷睁开眼睛,他那双不算清明的眼里有泪光浮动,他从怀里摸出手帕按了按眼角,又仰了会儿头,把悲伤的泪水憋回去。
范左堂听到这段往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他实在不能接受。如果当年自己父母的死亡真的是意外的话,那他仇恨了那么久的心又该安放在哪里?
“可是……这些也不是您亲眼所见,万一是谁故意骗您呢……”范左堂还是下意识抗拒相信爷爷说的,他反驳道,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了,语气弱了许多。
范爷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当初也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于是我动用了手上的所有关系一遍一遍的查,但是无数次无数证据都显示是那一个结果。
“警察查过现场痕迹,查过我们两家的车子,地上的的车轴印反映是他们急打方向盘导致车子失速,范父的车尾被剐蹭的痕迹也显示了你爸爸急打方向盘的动机……”
范爷爷说着,又有泪水从他浑浊的眼里流了出来。
范左堂失神不已:“怎么会是这样……”
范爷爷哼了一下鼻涕,声音因为哭泣染上一丝颤抖,他继续缓缓说:“如果你还不相信,你可以继续听后面的事情……”
——
又是一年秋季,干燥又凉爽的天让这个城市的人们对炎热的夏天得以喘息。桂花已经开了,一朵朵地挂在枝头,远远望去,桂花树就像点了一朵朵的洁白雪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有一点腻人。
“范老爷,您真的不带小少爷去吗?”王妈把一捧花放进车里,转过身来问道。因为她也喊范父喊老爷,所以喊范爷爷喊范老爷以做区别。
“不让他去了,他症状才好一点点,别去了又严重了。”范老爷整理着袖子走到车边。
王妈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是个什么事啊。自从老爷和夫人走后,范左堂变得不爱说话,看起来阴沉沉的,医生说这是他的应激后障碍,表现为轻微自闭。大人们只能慢慢开导他,让他敞开心扉。
王妈觉得非常难过,以前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少爷就一去不复返了。
“照顾好小少爷。”范爷爷一矮身,便坐进了车里。
“诶!好!”王妈立马应道。
车子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