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前院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姜寒的陪嫁丫鬟翠儿跌跌撞撞冲进来,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
“小姐!大少爷…断气了!”
姜寒手里的合卺杯“当啷”落地,酒液泼洒在裙摆上。
灵堂设在正厅。
边彬郁的尸身已经换上寿衣,脸上盖着黄表纸。
姜寒跪在蒲团上,孝服里还套着那件没来得及脱下的嫁衣。
来往吊唁的宾客经过时都要窃窃私语,那些字句不断地钻入她耳中。
“过门当天就克死丈夫…”
“听说八字是假的…”
婆婆边李氏扶着丫鬟的手走来,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停在姜寒面前,突然拿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在姜寒脸上,瓷盏在她额角砸出个血口子。
“丧门星!”老妇人声音尖利得像夜枭,“我儿本来还能撑半年!”
血混着茶水从下颌滴落在孝衣上,姜寒不敢擦,更不敢辩解。
她看见边家二少爷边彬彦站在廊柱阴影里,嘴角噙着古怪的笑。
守灵第七夜,姜寒在灵堂被一阵剧痛惊醒。
她蜷缩在蒲团上,冷汗浸透三重孝衣。
小腹仿佛有把刀在搅动,热流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淌。
借着长明灯的光,她看见素白裙裾上绽开一簇暗红——月事来了。
“晦气!”守夜的婆子见状立刻去禀报。
不多时边李氏带着两个粗使丫鬟闯进来,不由分说把姜寒拖到院中井台边。
春寒料峭的夜里,三桶冰井水兜头浇下。
“冲干净你身上的脏血!”边李氏的声音在打颤,“我儿的魂魄还没走远…”
姜寒跪在青石板上发抖,湿发贴在惨白的脸上。
她望着灵堂里那口黑漆棺材,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困在这四方宅院里,陪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亡夫。
守寡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每日寅时就要去祠堂跪经,晨昏定省时婆婆总有法子折磨她——或是让她举着滚烫的茶盏不许放下,或是命她顶着烈日在花园里数鹅卵石。
边家的下人们最会看眼色,送来的饭菜总是冷的,炭盆里的火永远半死不活。
唯一的好事是翠儿还在身边。
这丫头总能在送饭时偷偷藏块桂花糕,或是趁夜给她揉跪肿的膝盖。
某个雨夜,姜寒发着高热,迷迷糊糊听见翠儿在哭。
“小姐,他们要把我许给马房的刘瘸子…”
姜寒想撑起身子,却连手指都抬不动。
第二天雨停了,翠儿也不见了。
管家说这丫头偷了夫人的玉镯,被发卖出去了。
姜寒知道这是为什么——前日婆婆咳嗽,她递茶时慢了半步。
小叔子边彬彦开始频繁出现在她院外。
有时是“偶遇”她去祠堂,有时直接闯进小厨房。
这个比她小五岁的青年总用某种令人不适的目光打量她,像屠夫掂量待宰的羔羊。
“嫂子这双手,不该干粗活的。”
有次他强行抓住姜寒被冻疮折磨的手,指尖抚摸着她的手掌。
姜寒抽回手时用力过猛,指甲在他手背留下三道划痕。
边彬彦不怒反笑:“烈马骑起来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