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然后头靠头、尾靠尾的全置于箱内，每箱药材均须过秤，以40公斤为标准箱。忙了近半月时间，方包装完毕，众人累得腰酸腿困，疲惫不堪。

发货时，按规定应派三人押运，但肖主任说，有他与刘和就行了。大家对此颇有看法，但都压于心底而未讲出。

肖主任前往广州后，振中的职工遂放假休养。

梁默休息了数天，因暂无事做，故除复习功课外，就去找王随波玩儿。王随波已解甲返城后，供职于县财政局。

半月过后，肖主任从广州一路风尘地北上返回了解放县城。

在振中办公室内，身着套崭新西服的肖主任手捧茶杯，精神极度萎靡憔悴，呆呆的失了会儿神后，方脸色阴郁地望着众人说道：

“此次发货到广州后，未料竟被一皮包公司所骗，幸好在警方的协助下，追回了大部分货款，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目前我们还须抓紧时间收货，以期尽快将损失补回。”

众人虽对肖主任之言半信半疑，但因无法儿了解真相，故终究也无人提出异议。

从第三天清晨开始，振中又继续抓紧收购药材。如此将近月余后，众人又忙碌着分类、过秤、包装。

待一切就绪后，肖主任遂决定马上发货，此次因他家父病危，故就派刘和与陈业务南下。他在暗中再三嘱咐陈业务，须时时紧盯刘和，严防他在交易时暗做手脚，陈业务连连点头称是。

别看陈业务其貌不扬，身材瘦小，但为人却精明能干，说话做事干脆利索，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能一眼望穿别人心中隐藏的密秘。

发货那天上午，阳光刚刚照进公司货场，新衣在身的陈业务，正精神焕发的提着出差用具在办公室侯车时，肖主任忽而急匆匆赶来又说，刘、陈二人不用去了，他夫妻俩去，因其妻（在县塑料二厂上班。）

尚未去过广州。

精明强干的陈业务当即脸色突变：

“哪有如此道理！振中又不是夫妻店，我不去没关系，最起码应派一公司职工去吧？那怕梁默也行啊。”

工龄最短、年纪最小的梁默，低头静坐于一旁，未敢吭声儿。

肖主任虎着黑脸，一手插腰，一手提着出差用具，凌厉的目光盯住陈业务：

“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是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党？！不就拖欠了两月工资嘛，看看振华，看看振兴吧，都已半年未发了。我看人还是知足点儿为好，万一若有自认不是平处卧的，随时可以回振兴，反正我的承包期也即将到期。”

肖主任话毕，陈业务即转身出门去找楚经理。

约过半个钟后，陈业务铁青着脸出了总经理室，一言不发的径直回了业务室。

“就这样定了，我们九点出发。”肖主任说完，就起身离了办公室。

肖主任夫妇去广州后，陈业务方告诉众人，他已探听到上次发的货，纯赚了三万多。

“妈的，谁都要养活老小，这种做法与禽兽何异？！”陈业务屁股坐于肖主任办公桌上，握拳恨恨骂道。

大家心里极为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因肖主任是振中的一把手！遂又问陈业务：

“那楚经理对此有何看法？”

“一丘之貉！楚经理竟然对我如此说，‘你这样做就不对啰，影响同志间的团结，影响公司的稳定局面。目前是稳定压倒一切之时，故不能扑风捉影、感情用事，要理智一点儿，要以大局出发，要服从领导的安排。肖主任发货经验极为丰富，这我是知道的，他是这方面的老手。你看看振华吧，搞得一塌糊涂，真不知以后怎么收场。通过比较就不难看出，振中搞的很不错嘛，回去吧，回去跟着肖主任好好干，前途肯定是光明的。’

完了，我们分流出的职工彻底的完了！自从成立子公司后，因振兴缺少职工，楚经理遂以内招为名，又从外招进数十名待业青年，一个名额暗卖三千，做帐时内部待青安置费都按一千元算，所余之钱全都落入他口袋。

我们这些被优化组合的职工，再过段儿时间承包期将到，到期后回归振兴吧，振兴现已人满为患，去哪里？无处可去！振华现已向职工提出，每人发放两千元的遣散费，今天是振华，明天就是振中！

若遣散后自谋生路，年轻人尚有希望，象我们这些中老年人要养活一家老小，给两千元顶个屁用！今年肖主任还被评为优秀党员，他妈的优秀个鸟！”

陈业务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气得把办公桌拍得“啪啪”直响。

梁默顿时觉得，他们这些人一夜之间犹如被人当废品卖了！

晚饭过后，心烦意乱的梁默去找王随波，向他倾吐心中的烦闷与无奈。

“这事儿暂也别急，待肖主任返回后再看情况。万一若如陈业务所言，那也得做好下岗的心理准备。”

王随波的一席话，直说得梁默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只感脑内一片茫然，这怎么回事儿呀，到底怎么啦？

约过十多天后，肖主任终于携妻北上归来。

第二天在振中办公室里，肖主任愁容满面、闷闷不乐，他突然猛吸一口夹于两指间的根臭烟，宁神屏气三秒后方缓缓吐出，又随意轻轻弹了弹烟灰，这才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次原以为能稳赚一笔，岂料南下发货人多，致使货价暴跌，反而亏损将近一万。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幸好我还算判断准确及时抛出，有的人惜货，最后哭着喊着去跳珠江，拦都拦不住。”

话闭，他颇为伤感的轻轻摇了摇头，就把交易的票据让大家过目，可众人谁也没心思看，他见状就转手递给会计，以便作帐时用。

“现在药材季节已过，你们看还有无别的项目可做？”

大家神情黯然而坐，都象哑了般，无人应声。

“还有件事儿我宣布一下，赵小红现已调至县委，谁愿去接替她？”

依然悄无声息，死一般静默。

“百货店铺现可以承包，自主经营，多劳多得。”

还是没人吭声儿，见此情景，肖主任极为恼火地说：

“既然没人愿去，我就随便定一个，就梁默吧，散会！”

梁默欲言又止，此时别人已起身离座，鱼贯而出。

梁默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他若一张口，肖主任跟楚经理学的“党枪”之类就又来了，他除了默默接受还能怎样？

下午肖主任与梁默、会计、司机等人，坐人货车去了百货店铺。

店铺位于县民政局对面。面积不大，约为翻身店铺的一半儿多。店面陈旧，水泥柜台，货物全是些副食品。将货物盘清交于梁默后，梁默便留守在了店铺。店内货物总值仅剩三千余元，是以公司贷款的方式交付于梁默的。

距百货店铺不远，便是贾爱国（贾廉政长子）经营的富豪酒店。酒店楼高八层，全为红色玻璃幕墙，形状仿金字塔而建。酒店内金碧辉煌，装修设计极为豪华奢侈，是解放县唯一集餐饮、娱乐、休闲、住宿为一体的星级酒店。

凡官方举办的一切活动，所涉及的食宿娱乐之类，均铁定安排于富豪酒店。振兴若来领导视察或重要客户，也全被楚经理接去富豪酒店招待，一来楚经理与贾廉政私交颇厚，二来富豪酒店消费都是挂帐，后全以公款结清。

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城里国有企业的景况，几乎全是富了住持穷了庙，破产倒闭的接二连三。（后来许多破产的国营企业改制为私人企业时，原价数百万的资产，都被吃了贿金的有关部门评估为数十万而转手，这种掠夺国家财产的现象，在全国实是难以数计。难怪一名为张无常的香港经济学家，曾感慨的说，这个年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腐败的年代。）

在此情况下，私营企业富豪的生意却出奇的红火，成为解放的致富典范、纳税大户，因此还被有关权威部门审评为“解放县一级优秀企业”，贾爱国本人也被先后授予，“先进民营企业家”、“模范党员”、“新长征路上的突击手”等等誉称，不但光荣的出席了省府举办的全省劳模大会，且还顺理成章的成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

从省城载誉归来后，县有关部门儿在各类媒体上，大张旗鼓地宣传了贾爱国的先进事迹，且《富豪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也由文联、作协部门儿联手创作完成。

故此事儿在解放引起了轰动。尤其在工商界，震动更为强烈！有的企业甚至在厂门口儿已悬挂出，“学习富豪酒店，力争实现厂标。”的巨大横幅，还有诸如“高举改革开放的伟大旗帜，发扬富豪酒店的创业精神。”等等，五颜六色，极为鲜艳，甚至连解放都好似繁华了许多。

梁默自接手百货店铺后，遂全力以赴的经营。尽管他努力异常（早八点钟开门儿营业，晚十点半方打烊休息。），但效益却不尽如人意，除去税费、管理费、货款利息、房租费、水电费、治安费、卫生费、城镇增容费等等，一月下来，辛辛苦苦所得的利润，也就勉勉强强的刚够糊口，故简直就等于白干！

他很想从银行再贷点儿款加大投资，但苦于没有担保，给肖主任一讲，肖主任头摇得如拨浪鼓，此事儿公司断断不敢担保。若说抵押，除他自身外，实是一无所有。故他的心情常处于苦闷之中，有时脑中空白的枯坐于店内火炉旁，望着炉中一窜一窜地红色火舌默默发呆。

有日王随波来到店铺内，梁默便取出茶具，沏了壶水。王随波坐于火炉旁后说，他准备元旦结婚，女友为县委贾书记的侄女。

“你不是已与赵雅萍交往了数年么，怎么突然就？”

“唉，雅萍她爸妈都已下岗，她弟尚小，她那个长虹粉丝长也是半死不活的，你说以后怎么过日子？”

“你这样做，好象有点儿不太厚道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若想以后有所发展，就没法儿顾及厚道。我这个财政局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用钱买来的，与我一同解甲退役的有些战友，因无背景、家世之故，全都被分配到那些即将或已倒闭的企业去看大门儿。现实如此严酷，你让我怎能顾及厚道？

小贾是我送礼时所认识，虽然接触时间较为短暂，但她伯父是县委一把手，凭感觉以后对我的前途发展，定会有所帮助。”

王随波喝茶闲聊约一个钟后，又起身去县府一战友处报喜。望着王随波兴兴然离去的背影，梁默的心内如同一潭死水中丢了粒石子，难受犹似微波般一圈圈荡开。生意没钱赚，婚姻又无望，这日子怎么过呀！他长吁短叹，默然伤神，年轻轻的脸上，也似渐有苍老之气。

周三上午十点多钟，因生意冷清而孤寞的梁默，正面对着店门儿默然发呆时，突然有一身着一袭白色长裙的姑娘，宛如朵白云般飘然进店。

“你这儿有豆瓣儿酱吗？”姑娘笑吟吟地问道。

“有有有。”

“买一瓶儿。”

“好的好的。你好象初次来买吧？”梁默心情愉快地边问边取。

“是啊，原来常去菜市场买，菜市场现已搬迁，故就来你这儿看看。”

“我好象没见过你啊，在哪儿上班呢？”

“水利局。”

“水利局不错呀，不过你人长的更不错，就象电影演员一般。”

“嗨嗨嗨，你这人，真会耍贫嘴。”

“我说的可是真的哦。”梁默故作严肃地说。

姑娘抿嘴直笑，乐得不得了。

“欢迎你常来小店购物。”梁默递上豆瓣儿酱后笑言。

“谢谢。”

姑娘笑吟吟地接过后，又宛如朵白云般飘然出店。

姑娘走了，梁默还痴痴地望着门儿外，他的魂好似已被她勾走。姑娘五官端正，个儿高肤白，身材匀称，发髻上还挽朵红丝巾扎的小花儿。

此后姑娘每隔数天，都要来店购物一次，梁默喜欢与她交谈，她也乐意谈。梁默得知她芳名杨芳。

梁默一人长期孤守于店内，因生意清淡，故他精神上常有种苦闷、压抑、烦燥感。

有次他实难忍受时，便晚上约王随波等人去了电影儿院旁的舞厅，欲听听音乐散散心。

未料在舞厅竟巧遇杨芳，他自知技不如人，但仍厚脸冒险邀请杨芳共舞，杨芳也是欣然应允。

“你一人来的？”梁默边舞边言。

“还有几个同事。”

“常来吗？”

“周六偶尔来一次。”

“这个跳舞啊，人多不好，吵吵闹闹的没什么情趣。”

“什么情趣？”

“人少点儿，最好为两人，听听音乐跳跳舞，那才叫有情趣。”

梁默话毕，杨芳就咯咯笑个不已。

两人边开玩笑边跳，不觉一曲已终，杨芳遂笑着回了同事旁。

此曲共踩杨芳三次。有次聆听着音乐较为浪漫的徐徐向前时，适逢前面有对道友，向前虚晃一招后突然摆头快速后撤，因二人来不及调头避开而被撞于一起，二人只好重新拉开架式，跟上鼓点儿，把一曲跳完。好在杨芳对他颇有好感，故每有突发事故时，她都只是笑笑而已。

回到座位的梁默，回头看杨芳时，杨芳的同事都在看他，他慌忙移开了目光。

“刚才与你跳舞的姑娘是谁呀？”王随波笑言。

“水利局的杨芳。”

“你俩很熟吗？”

“认识没多久。”

“那你可以去追她呀，我看你俩长的还挺般配的嘛。”

“嗯，看情况吧，以后若有机会，也不妨一搏。”

梁默与杨芳已断断续续的交往了三月。梁默从未谈过恋爱，故委实难以向她开口。有好几次见到杨芳时，他都鼓足勇气的准备开口，但话到嘴边儿，又脸红耳赤地难以送出，待杨芳离后，他又后悔欲死，恨不得自掌两个嘴巴。

每当生意清淡，一人空守店铺时，望着炉内的火焰，他特别地想念杨芳！

王随波终于要结婚了，梁默便晚上前去帮忙，做些简单的琐碎事儿，诸如将剪制的红“囍”字、“狮王在此”之类欢庆、镇邪之物，贴于洞房墙壁上什么的。

举行婚礼的那天，很是热闹，男女嘉宾络绎不绝。梁默望着新郎新娘给客人敬酒的背影，脑海中总是晃动着杨芳的倩影。

晚回于店铺后，醉熏熏的梁默突然决定冒次险，大不了被她拒绝而已，还能怎样？有什么可怕的，男人么，就得有点儿英雄气概，你说对不对？人生能有几回搏？

梁默遂化半月时间，情真意切地写了封催人泪下的情书，足足有八页长。

但如何才能传到杨芳之手，也是个棘手问题，当面给她恐有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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