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了六天。
今天天气很好。蓝天上几抹白云深深浅浅,让人微汗的阳光灿烂的洒满天地。
埃里克斯的屋子就建在当风的山腰,不远处的几颗树木刚好在下午太阳最烈时把树荫抛向小屋。微风起时,树荫间的点点金光跳跃变幻,带着阳光的温暖,欢快的描述着初秋特有的气息。
当初在建造屋子时,埃里克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牢固就好,这曾经让一票劫匪一度产生医师大人朴实近人的幻觉。然而仅仅三天,朴实近人的医师大人就想要一把椅子,而这把原本在劫匪们想象中十分简单的椅子,足足耗时一个月,让三个原本仅粗懂木匠活的劫匪成了木匠大师,并发誓终生不再碰这玩意儿。
埃里克斯却很喜欢这把椅子。虽然就外形来看确实丑陋了点,但躺上去却十分舒适。长长的椅背以特定的弧度弯曲,刚好可以令平素隐隐作痛的胸口舒展开来。
此刻他就躺在椅子上,半闭着眼,似是浅眠。树缝中透出的光斑在衣杉上细碎的摇晃,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添几分静谧。
他的心也与四周一样。
要杀他的卡尔,他并没放在心上。倒不是说他不怕死,而是他预计那少年要从他的话中清醒过来,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在这之前,他照样可以平静的思考一些到现在还未找到答案的东西。
当初迷惘的逃离,到现在可以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的思考,纵是没有找到答案,这两年的时间,还是没有白过。
埃里克斯浅浅的笑起来,苍白的脸在摇晃的金色光斑下隐隐流转着玉一般温润的光泽。
“喵~~”低低的一声喵叫,带着几分惊喜与撒娇。一只紫眸银毛的小猫,远远的站在草丛里,水汪汪的眼睛圆滚滚的,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是你吗?埃里克斯,是你吗?
“紫银?”毫不惊异的睁开眼,埃里克斯微笑着俯下身:“怎么不过来?”
真的……真的是埃里克斯!小猫蹭的一下纵起,直接扑到埃里克斯怀中,湿答答的舌头就毫不客气的舔上朝思暮想的脸。
突然增加的重量让胸口一阵沉闷,埃里克斯忍不住轻咳一声。小猫立即察觉,恋恋不舍的收回舌头,乖乖的坐在埃里克斯的腿上,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埃里克斯。
埃里克斯~我好想你~~
“怎么这么久才找到我?”一直摸不清紫银的底,埃里克斯已习惯它的神出鬼没。两年前悄无声息的消失,本以为小猫很快就会出现,哪知却足足等了两年。
你还真以为我无所不能啊?!似是听出埃里克斯的疑问,小猫很是气愤的喵了两声,待埃里克斯的手轻抚上它的脑袋,立即又安静下来,舒适的半闭上眼,尾巴也圈一圈的藏在了屁股下面。
“还有谁跟你一起?”挠挠小猫的脑袋,埃里克斯浅笑着问。
没有没有!刚见面就问人家这个!!一点也不考虑人家的感受!喵~~
小猫懒洋洋的翻身,四肢大开,把肚皮全亮在太阳下,坚决没听见问话。
“恩?!”语气重了点,埃里克斯微微眯眼。
慢吞吞的恢复蹲坐的姿势,小猫哀怨的点头。
有啦有啦~~
埃里克斯轻轻一笑,随即淡然,手依旧轻柔的理着小猫的皮毛,语气却是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小钥,是你吗?”
“……大人。”身后的树下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声音略显激动,人却远远的站着,一步也没靠近。
“两年吃了不少苦吧?”尤其像你这种背负巨债身无分文的人。埃里克斯也不回头,依旧淡淡的问。
“……没有。”声音似是在哽咽。
小猫偏过头,假装没看见某人在颤抖。
“辛苦了。”
“……谢谢。”话一落音,人已不见。
手略略一顿,随即流畅。享受着阳光抚mo的小猫似有所觉,却是乖觉的侧了侧头,不发一点杂音。
谢谢??
是在谢我吗?
为什么?
因为我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你千辛万苦的找来只是为了对我说谢谢留下来?
……笨蛋!!
埃里克斯淡淡的笑着,眼中苦涩一闪而过。
“医师大人!医师大人!……”粗旷的嗓音远远传来,初秋的清爽立即在这噪音中消失无踪。
是阿瑟。埃里克斯微微皱眉。知道了卡尔要杀自己,他应该在时刻监视卡尔才对,怎么大呼小叫的往这边跑?难道自己计算失误,卡尔偷跑下山了?
“……医师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兴奋过头的阿瑟根本没注意到医师大人的皱眉(其实平时他也注意不到),犹自高兴得一塌糊涂手舞足蹈:“……卡尔那小子爬树摘果子从树上掉下来,刚好被一根枯枝来了个对穿……”
咦?!哪来的猫?还凶狠的瞪自己?
“继续。”
“哦……哦!”单纯的阿瑟马上又转移了注意力:“我们不敢把枯枝抽出来,只好连人带枝一起抬回山寨,一路上都是血……那小子看来是活不成了。”这下没人打医师大人的主意,实在太好了。
“已经死了?”埃里克斯可没某人激动。毕竟卡尔的死活对他来说关系并不大,再说以他的身手想杀自己也只是白费力气。当年死了那么多,如今只少一个武功低微的复仇者,这和一个不少又有什么差别?
“还没有。”阿瑟倒没怀疑埃里克斯的镇定——医师大人脸上几乎没有镇定从容之外的其它神色,而那句怎么听都不吉利的话,阿瑟则自动将他归类到不善表达的医师大人心急之下的口误:“不过快了,这下连我们动手都省了。”看来连神都是站在医师大人这边的。
埃里克斯突然一笑,瞬间又是一脸平淡,人却猛然站起,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快带我去!”
阿瑟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您要救他?!他要杀您您还要救他?!”
“我是医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埃里克斯略略一顿,便急急的往劫匪的窝里赶去。
小猫很是失落的从它眷恋的怀中落下,一腔怒火全发泄在前来通风报信的大个子身上,毫不客气对准小腿就是一爪。
该死!抢我的埃里克斯!
还在医师大人以德报怨的伟大高尚情操中感动的某人立即抱脚乱跳,不敢相信连稍微钝点的刀都砍不出印子的腿竟会被一只小小的猫抓得鲜血直流。
埃里克斯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相信即使有人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卑鄙无耻阴险毒辣只怕自己都会当赞美微笑着收下再优雅的道谢。没错,自己是不想救卡尔,但现在自己毕竟顶着医师的头衔,虽然说名声不太好,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不然连这个冒牌医师也当不下去了……幸好,就阿瑟的描述来看,卡尔基本上是死定了,自己完全可以只做个样子——毕竟,自己只是医师,不是神,结果如何不可能由他掌控,最多结果发生后再真诚的来句“对不起,我尽力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埃里克斯匆忙的赶到了劫匪的窝。
卡尔刚被抬回来,就放在屋前的空地上。虎啸军上下团团围着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该不该救。看见埃里克斯出现,马上乖乖闭嘴,自动让出道路。
基本上死了。
这是埃里克斯打量后的第一反应。
一根手指粗的枯枝从后腰斜斜插入,自左肺透出,枯枝血淋淋的,粗糙的表面似有一丝丝细碎鲜红的物体。鲜血浸湿了衣衫,又缓缓在地上浸出一条小小的河流。卡尔脸色已成死灰,嘴唇白得没有一丝颜色,嘴角上却全是血沫。
这群笨蛋!竟然就这么把人放在地上!没看见露出体外的枯枝还那么长?平放在地上,枯枝一端及地,身体的重量只会让身体沿着枯枝下滑,令伤逝更加严重。
抬眼看看四周众人,众人也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几乎让埃里克斯怀疑自己当初的目标是否有点高不可攀,以至于半年下来毫无改变。
卫衡也匆匆赶来。他和埃里克斯一样,在较远的地方盖了草屋,坚决不和劫匪们过集体生活,理由是自己比较爱干净,不能忍受长期不洗澡的动物。
“医师,还有救吗?”在深刻的领会到埃里克斯的恶劣本质后,他很慎重的去掉了后面的“大人”二字。也许书上说得对,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越天才的人性格也就越值得商议。
“我只是医师。”埃里克斯叹了口气,让脸上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就伤势来看,只是医师的话,确实是没救了。
众人尽皆默然。
魔法疗伤药治病,这已是常识。倒不是说药就无法疗伤,而是药效太慢,止血效果也不好,远不如魔法有效。像卡尔这种重伤,除了治疗师,恐怕没人能保住他的小命。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医师大人是魔法师,只可惜六系魔法中仅水、光两系有治疗作用,偏偏医师大人却是火系。
再者,卡尔要杀医师,众人皆知。医师肯匆匆赶来为要杀自己的人疗伤,已是出人意料。总不能要求医师大人再出人意料的变成光系或水系魔法师吧?会两系魔法?这样的人在大陆都不多见!
卫衡也叹了口气,掏出方巾:“先擦汗吧,你身体也不好,小心着凉。”
埃里克斯迟疑了一下。众人的想法他清楚,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到了这时候,似乎应该更完美一点才对。
“我再看看。”没有接方巾,埃里克斯伸手按住卡尔还在渗血的伤口边缘。还未有动作,原本昏迷的少年竟突然睁开了眼,狠狠的瞪住他。
“手拿开!”
原本很有气势的话却因为虚弱而显得苍白无力,但语气中的坚持却表露无遗。
四周围观的众人一呆。
埃里克斯低着头,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不想让你的仇人救你是吧?
有骨气!
不过连命都没了,还要骨气有什么用?
单纯的小孩!
很想见识一下你痛苦的样子呢!
嘴角微微上扬,优雅圣洁的微笑再度挂在脸上。
“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救你的!”温柔坚定的声音刚好让四周的人都能听见,埃里克斯优雅的俯身,轻轻的抚mo着少年的额头。
没错,我改变主意了。
我会救你的!
但是,希望你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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