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城线上，从古北口到山海关，五公里到十公里的宽度，禁止居住，禁止耕作，限制交通，实行集家并村，房子通通拆掉，在治安区建立部落。这个计划完成之后，从无住地带朝南，从铁路线朝北，逐渐扩大治安区。”

“十公里，不行。长城线上地广人稀，限于十公里等于不动手，要二十公里。”原田站起来走到西墙上挂的地图前面。这是一幅普通的华北地图，是为了装饰大厅挂起来的。原田指着地图说道：“从古北口沿长城到山海关，是一条线；北京、天津、唐山、山海关，又是一条线。这两条线有特殊的价值。”他仔细地在两条线中间寻找着，然后，他的手指停在一个点上：“这儿是梨花峪，这儿是蟠龙山，它成了新的治安区的基点。从唐山通过梨花峪和蟠龙山之间的山口，到将来的无住地带的这条公路，是第三条线，等于一把刀子，必须好好地加以利用。”

“是！”岭南答应着，他的拘谨态度逐渐消失了，“梨花峪也应该作为心脏地区的无住地带。”

“那很好，就去执行吧！无住地带要在下月中旬，如果可能，顶好提前几天实现。南方战役有一套新的计划，师团可能很快调走，要在师团南下之前完成。”

“联队长佐佐木和中岛，我已经把他们招来这里，明天就可以布置下去。”

“为什么等明天？明天，又是十二个小时，现在就开始进行。”原田站了起来，踱了两圈。岭南看看这场谈话快要结束了，按了一下电铃，勤务兵走了进来。

“咖啡！”

“怎么老是给我喝咖啡？在中国，最好是喝茶。”

于是岭南改让勤务兵泡一杯红茶。

“工作进行起来，要亲自检查，最少检查两次，不能只听下面的报告。”原田不再理会岭南有什么反应，抓起帽子，走出大厅。

一会儿，勤务兵端来泡好的“祁红”，岭南摆了摆手，毫无表情地说道：“送到师团长的休息室去。”

深夜，一阵乌云飞过，忽然下起雨来，窗外的藤萝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溪桥别墅里的气温逐渐下降了，稍稍有了一点凉意。原田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踱到旁边的小客厅里，按了一下电铃，让勤务兵通知岭南，准备马上开会，候在外屋的岭南立即执行命令。

佐佐木和中岛，完全以一个军人的样子走了进来，原田示意让他们坐下，他们却一直立在原田的面前。原田打量一下佐佐木，看他的腰里佩带着一把短剑，皱皱眉头问道：“为什么老带着这么一把短剑？这不是蒋介石的装饰品吗？”佐佐木很后悔没有检查一下自己的行装，以致遭到责怪，只得如实回答：“这是原警防队的长官姜鹤翔送给我的。几年以前他是蒋介石的部下，这把短剑是他在国民党军官学校毕业的时候”，蒋介石颁发的……”原田的嘴角上露出两条轻鄙的笑纹。“他是让你用这把短剑成仁吗？”

“不。”佐佐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认为，他们，好像有点大日本武士道的精神，我向姓姜的这样说了，他就把短剑送给我……”

原田真地笑了起来。“好，如果我们和蒋介石委员长合作成功，这把短剑就是两国提携的见证。”随后，他命令佐佐木和中岛坐下，汇报他们管区的治安情况。

佐佐木按照岭南的指示，详细地汇报了梨花峪、蟠龙山一带的治安情况，并且说出了他自己的分析，他认为，这两个地区已经遭到致命的摧毁，出现了不曾有过的良好的治安情况。他那副呆板的面孔上，现出了几乎觉察不到的得意的样子。

正在这时候，勤务兵进来告诉岭南：“有电话。”

岭南进了电话室，拿起听筒，电话是从丰镇打来的，向铃本报告了一个消息：“二十三日，就是昨天晚上，杨家百户失守，日军十五名战死，治安军全部被俘。”

“是八路军还是地方武装？”

“还没查清。”

“继续查清，再来报告。”

岭南对这个消息并没十分在意，正好给他的计划提出一个根据。他走回小客厅，不折不扣地向原田转述了丰镇的报告。原田听了只是“嗯”了两声。佐佐木却感到特别紧张，这等于在他刚刚汇报完了成绩之后，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如果不是在长官面前，他会暴跳起来。他控制着愤怒，站立起来，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向原田和岭南说道：“报告长官，我坚决要恢复杨家百户这个据点，马上开始行动。”

原田没有理他。岭南看了原田一眼之后，向佐佐木说道：“要恢复，这个据点对下一步计划有很大作用。行动要坚决、迅速，想个妥善办法，让那里的民匪分离。”

随后，岭南向佐佐木和中岛传达了原田关于制造“无住地带”的命令。原田讲了几句话，把制造“无住地带”的重要性强调了一下，就退回他的住室。这个“三级会议”，就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溪桥会议，之后的清早，佐佐木就回到了丰镇。几路的队长、小队长和顾问们，按照佐佐木从唐山连夜发出的命令陆续前来报到。佐佐木一下车，就又下了命令，让已经报到的人，立即到会。

会议厅里，几乎把座位都坐满了，佐佐木在人们到齐之后，全副武装进入会议厅，坐在大长桌的一端。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罗旋纹的眼镜，好像快要爆炸的两个喷火口。参加会议的人，都听到了杨家百户失守这个不愉快的消息，佐佐木正在气头上，所以谁也不敢吭声。会场上笼罩着阴沉、窒息的气氛，足足过了十分钟，佐佐木突然站了起来，破着喉咙城道：“我命令，坚决恢复杨家百户据点，柳河驿，负责供应这个据点的一切物资，打通运输线。准备好了以后，立即向我报告，我要亲自把千斤铁锤打在杨家百户的头上。岭南少将命令，要坚决，要镇压。我们这儿有一个杨家百户的女八路，晚上我要亲自审讯，要从她身上开刀。”

佐佐木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观察一下会场上的反应，他那双带着罗旋纹眼镜的眼睛，环顾了几次之后，才把原田、岭南关于制造“无住地带”的命令，加上个人韵理解作了传达。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佐佐木以他那惯有的坚定口吻命令道：“立即执行命令，不是明天，今天就要开始，散会后立即各返原防。”

会议在冷酷、森严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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