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熬了好几天一样,熬得太阳下山了,吃了晚饭,美决心说服张恺拆洞子,把军鞋支领出来连夜送走。她刚刚开了个头,就碰到山前什么庄的两个干部和两个武装民兵,赶着驴驮子送来六百双军鞋。张恺对送军鞋的人很不满意。
“早不来,晚不来,就挑了这么个好时辰,坚壁都来不及啦!”
“现在正是需要军鞋的时候,你这儿的条件总比我们那儿好啊!”
美子高兴起来,军鞋送得好,任务最少可以完成一半。
“张恺同志,用不着坚壁啦!”
“你们连夜送走吗?”张恺也高兴起来。“这六百双军鞋你们领走,我可以作主。”说着让来人卸了驮子,点起数目。“这种环境,我就乐意马上分发,一五,一十。十三团早就说月底要两千双军鞋,现在也不来取,十五,二十。这一袋子是……八十双。”
美子、小吴帮着查点,很快就点清了。这六百双鞋必须由美子开一个收条。美子把收条写好了之后碰到一个问题,下款写谁呢?写梁县长,他不在;写钱营长,这不是部队的事,只好写自己的名字。现在她才感觉到没个正式名字很不方便。写什么呢?她想了想,在收条的后面歪歪扭扭地写上了“杨从民”三个字。
“你叫杨从民?”小吴可发现了新问题。
“难道只许你们叫我的小名?”美子写完之后又端详了一回,交给张恺,回过头来命令小吴:“现在就走,连夜送到,那六百双由我负责。”
小吴还愣在那里,张恺却积极起来,满脸带笑地说道:“太好啦,驮子我去找,马上停当。”他把山前的干部民兵打发走,就朝下坡跑去,不大时候,两个老乡牵了两头毛驴跟着张恺来拴驮子。美子这才对张恺有了一点儿好感。小吴是不想当夜走的,梁县长交代过,如果美子出一点问题,要由小吴负全部责任。美子和张恺、老乡一起绑驮子,已经出了满头大汗,小吴却在一旁闹情绪。
“你拴上我也不走,等那六百双凑齐一起走。”
美子象哄小孩似地说道:“敌情变化很快,有一批是一批。你先走,张恺同志要是拆洞子,我很快就赶上你。”小吴还在执拗,把梁县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美子抹去额角上的汗珠,带着怜惜的微笑哄小吴说:“你别拿梁县长的话吓唬我,现在你要服从我的命令,马上出发。”
小吴不好再固执,嘴里还是嘟嘟嚷嚷,美子没心去听,把梁县长写给钱营长的信交给小吴,就送他上路了。
小吴和两个老乡赶着两个驴驮,朝山下走去。不大工夫,他们的背影就被清朗的夜色所吞没,只有渐行渐远的驴蹄声,从杏花深处飘送过来。
又是一个微寒的早晨,满山的梨花,冲破迷濛的夜雾,逐渐显现出净洁的白色。一个难熬的夜晚过去了,但是美子始终没有合眼。没完成的任务压在她的心上,说服不成,开洞无望,在房东大嫂的鼾声之中,看着晨光一丝一丝地透过窗纸,美子的心缝一丝一丝地关闭起来。
曹所长会不会回来呢?敌情有没有变化呢?黎明的天色给美子带来很多急于思考的问题。正在这时候,忽然传来几下清脆的枪声,美子坐了起来,侧耳细听,比较远的地方又是几声枪响。过了一会儿,南山上响起了沉闷的地雷爆炸声。睡在旁边的房东大嫂也惊醒了,立刻翻身下炕,招呼美子:“决进洞子去吧,敌人围山啦!”
美子,这个在多少次战斗里都没耽心过敌人的姑娘,现在却象把心提到了嗓门上。他耽心小吴和两个赶驮子的老乡,是不是已经出了山?会不会在路上碰到敌人?能不能把军鞋按时送到望马屯?她作出了一个宽解自己的判断,现在顶少该走出五十里,敌人不可能前半夜就出发。她那条关闭起的心缝,又一丝一丝地拉开了。这时候,张恺来敲窗予。
“杨同志,起来跟我走!”
美子听到张恺的声音,有几分高兴起来,他可能有所醒悟,愿意开洞子取军鞋了。美子帮助大嫂掩藏了被褥、家具,送她出了后门,才开了前门迎接张恺。
“张恺同志,现在可以开洞子吗?”
张恺背着一个蓝布挎包,提着一把算盘,听了美子的话,从鼻子里“咳”了一声。
“你的心路倒挺宽,这是什么时候?走,进洞子。”
张恺领着美子到了山脚上头的石洞旁边,坐在一块大石板上,用尽力气观察四周的敌情。
“曹所长还能回来吗?”
张恺觉得美子的提问十分可笑,可笑到让人不耐烦的程度。“我说同志,你都已经坐在洞子门口啦,曹所长又不会飞,怎么回来?方才反‘扫荡”大队已经通知,大约有三千多敌人把梨花峪包围得风雨不透……”“那你无论如何利用机会给我预备六百双鞋!”
“嗳呀,六百双鞋,六百双鞋,你就是忘不了你那六百双鞋!”
“为什么不要鞋?我们可以随随便便地耽误部队的行动计划吗?”
夜色渐渐退去,晨雾渐渐拨开,山里仍然十分寂静。美子望望东山,山头上好像长出一排能够移动的小树,她指给张恺。张恺说道:“进洞子去,敌人从北狼窝过来了。”
张恺带头钻进洞子,美子跟在后面,洞子只有三尺多高,不得不蹲下身去一步一步地往里挪。钻到三丈多深的地方,张恺点上一支蜡烛,夹在石头缝里,可是整个洞子还是黑黝黝的,只有洞口露着一小块四方的蓝天。这个山洞象是横过来的一口石井。美子又感到急躁了,向张恺提出不少问题:部队为了粉碎敌人的“扫荡”要行军打仗,能够不要鞋吗?曹所长如果回不来,张恺能不能代作决定拆洞子?张恺听了很有反感,假使他的这个对手是个男同志,他可能要发脾气了。他认为必须使这位女同志平静下来,安安心心地等到天黑。
“咱们谈点别的好不好?”他听美子没有吭声,有一搭没一溜地问道:“杨同志,参加几年啦?”
“刚一年。”
“一参加就在区里?”
“不,原来我是蟠龙山复仇团的。”
“啊?早听说复仇团有个女兵,原来就是你呀!”
“那有什么奇怪?”
张恺对美子不觉有些尊敬起来,不用问,她一定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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