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娘，怎么这时候来啦？”老大娘一面说一面开柜找核桃、栗子，来招待远方的客人。

“大娘，我们的任务很紧，不能多果。沙狄在不在？”

“前五天他们就转移了，到哪儿去说不上，就知道他们出的是北面芦子峪口。”

“军代所呢？”

“昨天听说还没走。”

老大娘把核桃、栗子倒在美子和小吴的身边，又去找了个小铁锤，给美子、小吴砸核桃仁吃。美子吃不下，她的心里象撒了一把针，如果找不到军代所，白跑一趟，岂不要影响二营的军事行动吗？将来梁县长一定会说：我早就估计到了，女同志完不成这样的任务。三江也会说：临分手的时候，你说让人放心，可是二营光着脚板下路南了。美子想到这儿，又听远处喊道：“敌人到南山口啦——”

老大娘仍然满不在意地给美子砸核桃仁。”别着急，敌人进了山也不要紧。”

小吴憋不住，有几分着急似地说道：“老大娘，敌人要大‘扫荡”啊，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老大娘笑了。“不用说我们早有了准备，就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也用不着怕它。告诉你们，梨花峪的人不说是钢铸的，也是铁打的，只要有这一身钢，那就任啥也不怕。没关系，吃核桃。”

美子为了老大娘的热情所迫，把一块核桃仁放在嘴里，可是没有去嚼它。“我们马上要去找军代所。”

老大娘看出美予确实象有紧急任务，不好多留，说道：“这条路可难找啦，我带你们去。”说着，把核桃、栗子往美子和小吴的口袋里塞了两把，就领他们出了大门。刚刚走到落雁山旁边，果林里又震荡着喊话的声音：“敌人到西大寺啦！”

“没关系，你们看虎背山上的小树还没倒，这是敌人武装侦察，不敢进梨花峪。”

他们沿着一条坝坎绕过落雁山，越过一条干河沟，穿过一片果林，来到东南山脚，看见两间草房。老大娘说道：“这儿就是军代所了，门没关，里边有人。”

美子和小吴谢了老大娘，看着她往回走去，就进了军代所。这儿只有一个同志，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正在整理一堆支领单据。美子打了个招呼，把梁县长的信交给他，作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等待他领给军鞋。

据他自己介绍叫作张恺的同志，一面对美子和小吴表示欢迎，一面露出为难的样子。美子对他的一举一动，一眨眼一撇嘴都很注意，通过张恺的表情来判断能不能完成支领军鞋的任务。

“太不巧啦，你们县里送来的鞋，昨天晚上才送走。”

张恺的头一句话，就叫美子有点儿失望。“那，我们开张条子，领出一千二百双行吗”

“不行。”

美子心里着了急，说了许多必须支领军鞋的理由，而且把每条理由都反复说上好几遍，可是张恺仍然不松口。

“不行啊，刚刚坚壁起来，你没听见喊话？敌人到了西大寺还没走，不能拆洞子。曹所长明天就回来，他怎么决定都行，我作不了主。”

小吴也急着说道：“可是，杏树园的老大娘说，敌人是武装侦察，不敢进来呀！”

张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敢来不敢来，那是敌人的事。从制度上说，就是敌人不到西大寺，白天也不能拆洞子。”

美子对张恺的话已经有了反感，什么不能拆洞子呀，什么作不了主啦，什么制度，什么决定啦，就是不考虑部队作战的需要。不过，她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说道：“同志，咱们都是为了一个工作，部队穿不上鞋，怎么行军打仗啊？不能把鞋压在洞子里，让部队光着脚板爬山越岭、冲锋陷阵哪！”

“别说啦，这个我比你还明白，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反正没有曹所长的命令，我不敢作主。”

美子看出张恺是个死硬的人，没有一点儿活动气，再说多少话也是白废。她想直接去找后勤部，但是听张恺说，后勤部三天以前就搬走了，军鞋的大权就掌握在张恺的手里。美子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等曹所长回来。曹所长会不会天一亮就回来呢？他回来之前，敌情会不会有新的变化呢？多等一天，部队会不会出发了呢？这一连串问题折磨着美子。不过她认为必须跟张恺把关系搞好，不然，张恺的“制度”这一关就会过不去的。

张恺为了缓和美子和小吴的不满，避免他们的纠缠，建议他们到各处去看一看，熟悉一下梨花峪的地形，以便碰到敌人不至于抓瞎。美子本来很想去看一看梨花峪的每条山沟，每个果园，但是为了军鞋，她决定守住张恺，寸步不离，万一他乘自己不在转移到别处去，取军鞋的任务就会完全落空。她用十二分的耐心，跟张恺一起行动，一起吃饭，一起谈天。她所谈的完全是关于军鞋的事，说得张恺有些不耐烦起来。

“同志，谈谈别的好不好？”

张恺为了转移话题，乘着敌人回去的消息喊过来，主动向美子和小吴介绍梨花峪的情况和敌情的变化。他说，从昨天起，山前山后，武装侦察的敌人来过四五次，有包围梨花峪的企图。后方机关差不多都转移了，只剩下一些轻装的单位还留在这里，军代所把事情处理完了，曹所长一回来，也要迁移的。这儿的民兵、青壮年、能够武装起来的机关人员，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反“扫荡”大队，由政治部的王科长担任指挥，梨花峪的武装委员担任副指挥。虎背山、大南山、木家寨，塔寺山，已经埋设了地雷网，九个山头上设立了武装岗哨，如果敌人上了山，武装岗哨就要进行战斗，把敌人引上地雷网。

听张恺这么一讲，美子才了解到，这儿已经是弓上弦、刀出鞘了。可是她还是怕张恺为了不开洞子把敌情夸大，所以问了一句：“按你说的，我们从东山上来应该碰上地雷呀！”

“有老乡带道吗？”

“有。”

“那更炸不上了。地雷是炸敌人的，如果你们走进地雷区，岗哨自然会过去拦住你们。”

“你是不是也参加了反‘扫荡”大队？”

“我？我没说嘛，事情一处理完，我就走啦！”

“领给我一千二百双鞋，剩下的事你不是更好处理了吗？”

“同志。”张恺不耐烦地说道：“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嘛，我作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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