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把周玉荣端详了半晌,忽然认出了他,他就是狗儿峪的“二大褂子。”五河对于狗儿峪、大狼山的往事,才真正明白了,原来这个老家伙,是个见不得阳光的恶鬼呀!五河伸出那只粗大的手,想坐坐实实地给他两个耳光。可是他转念一想,不,这不是一个人的仇来仇去,这是阶级斗争啊!他把手缩了回来,用最严厉的声音说道:“二大褂子,没想到吧?人不辞路虎不辞山,犯下罪,走在天边子上也跑不脱呀!革命军队主张大家一致抗日,就象你们这种狼心狗肺的地主老财们,只要真心抗日也可以宽容,谁成想,你们是狗改不了吃屎,见着鬼子的屎,比见着蜂蜜还香。我告诉你们,你们的靠山倒啦,高百禄投了降,佐藤见了阎王。就在这次战斗之前,今天早晨,王家坎一个埋伏,刘新庄子一场火战,治安军的一个营零两个连,唏哩哗啦完蛋啦!黄崖口的一个营,不过象一块豆腐。你们这群喝人血、吃人肉的老财们,要嫌死得晚,就去给他们当替身吧!”
周玉荣一句话也说不出,浑身筛起糠来。王月华却是不大在乎的样子,一句不哼。别的晟董们只是点头哈腰,不敢说话,象一群锯了嘴的葫芦。
“走!”
周玉荣和那些不久前还预祝高百禄“旗开得胜”的老家伙们,一起成了俘虏。
黄崖口战斗结束之后,二营带着那一群“穿长袍的俘虏”和战利品,开到马蹄峪。
在这次战斗里,五河感觉到自己真正发挥了干劲。这种干劲,过去在复仇团的时候,总是用“十五个”、“三十个,的计划把它预支出去,可是那个计划总也没完成过。这次,使他特别兴奋的是,他带着半个班,俘虏了一群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汉奸坏蛋。所以虽然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二十多里的行军,他还是一点儿疲劳的影子也没有,放下背包就去隔壁找三江。
战士们都在院里洗脚,三江却独自在屋里打裹腿。五河坐在三江旁边,咧着嘴,象个小学生考试得了满分似地高兴,摇撼着三江的肩膀说道:“人家解裹腿,你怎么打裹腿?”
“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可能还要开会。”
五河不管这些,抱着三江的肩头说道:“这场战斗,我可长了见识,算是上了一堂重要的政治课。不但捞到一坑鱼,捞到一堆虾,还捞到一群横行霸道钻在泥里的螃蟹。狗儿峪那个二大褂子也在内。”五河把过去在狗儿峪被敌人包围的经过,又重说了一遍。“九哥,那不明明是这个姓周的干的吗?咱们常说阶级斗争,这回可真斗到老根上了。
我看天下的狗都是要咬人的。可是这些山南海北的狗,中国外国的狗,凑到一堆儿齐着声咬人,可真是头一遭见到。”
三江把裹腿打好,坐在板凳上说道:“八路军是来自山南海北,敌人也是来自山南海北。人们的鼻子眼睛不一样,这个阶级是差不了的。”三江把右腿晃了一下,看着五河那张高兴的脸儿说道:“冯玉山教导员可能正在给那群穿大褂的人们训话,说不定今天夜里就要释放。狗儿峪那个姓周的情况,应该告诉邱区长,对他要多加小心,把他管制起来才好。”
“战斗结束之后,我看到了邱区长,他是跟部队一块儿进黄崖口的,他说要在那儿连夜开个群众大会。我已经把二大褂子的情况告诉了他。”
“那,咱们去跟冯教导员说说。走!”
三江刚刚站起来要走,可是右腿疼起来,一下子迈不出去,试了几试,才能勉强走路。五河看到这个样子有点儿奇怪。
“九哥,怎么啦?”
三江把右腿轻轻甩了两下,说道:“没怎么,坐麻啦。”
“不对,你在炕上坐一天也没麻过腿,是不是挂花啦?”五河看着三江那个微笑的嘴唇,更加起了疑心,上去就要动手解三江刚刚打好的裹腿。三江一下子把腿抽了回去。
“别动,我不撒谎。”
五河不信,硬按三江坐下。三江的右腿本来又疼又麻,挣不过他,一下子让五河按到板凳上。五河上前一看,用不着解裹腿了,完全可以认定,三江确是挂了花,裹腿外面印出手指头肚那么大一块血印。
“九哥,你挂了花为啥不说话呀?走二十多里山道,说不定要发炎呢!你真跟美子学个贴,挂了花不吱声。”
三江笑了:“别这么蝎蛰狗咬的。美子几时挂过花?我压根儿没听说过!”三江并不是真的不知道美子挂过花,赵大牛、四奶奶都告诉过他。不过他问美子的时候,美子一口咬定没有那回事。
“暖,不信你去问问四奶奶,四奶奶让美子说转了,也替她精着。可是四奶奶托人给她买了什么药膏,贴了几天就好啦。刀五河又催问三江:“你到底是啥时候挂的花?”
“打佐藤的时候。”
三江的话,使五河想起那个激烈的战斗场面。
在那个正在举行宴会的镇公所大院门口,三江带着两个班冲上去,五河的半个班恰巧从对面冲过来。当五河还没冲到门前的时候,佐藤象一条疯狗似地窜出来,靠着门垛朝三江的方向开了枪。五河当时正在对付几个还没放下武器的治安军,但是他也瞥见三江晃了一下差点儿没有栽倒。是的,三江大概就是那时候挂了花的。那时候,三江用力控制住了自己,一个箭步扑上去,把佐藤压在底下,另外几个战士手疾眼快,把佐藤几刺刀干掉了。这一场紧张的搏斗之后,三江带头冲进大院,五河就率领半个班冲进了那个杯盘狼藉、酒气熏天的大厅。
“九哥,过去你常说我是蛮干,可是你怎么也办起这种险事来啦?如果佐藤有一个帮手,你就要吃他的大亏。”
三江摇了摇头,带点批评地说道:“不对,你的话是错误的。不该打的时候硬去打,不能拼的时候硬去拼,那就是蛮干。但是,这个仗应该打,即使没把握的仗打响了,那就要坚决打到底,就算失败了,也不能叫作蛮干。当你跟敌人较量的时候,你一定要当一只虎,那样,敌人就会变成一只猫,就会把敌人的气焰压下去。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五河听着高兴起来,摸索着三江的肩头说道:“对呀,对呀!佐藤这只猫就让你这只虎一下子吃掉啦!可是,你为啥挂了花不说呢?你再说说这个明摆着的道理。”
三江朝窗子外头努了努嘴说道:“别声张,省得他们听见风就是雨。你没听冯教导员方才说,打治安军的战役刚开个头,以后的好仗有得打呢。这样的任务摆在前面,能到山沟里去养伤吗?在山沟一住,少说五六天,一不顺当就是半个月,眼睛阻着药瓶,耳朵听着枪响,那该是个什么滋味啊!”
五河让三江给说服了,三江这个心情,他最容易理解。可是,五河还担心三江的伤口会发炎。
“九哥,你说得对。可是不上药不行啊,本该五天好,也许一个月也好不了。我看,这也是蛮干。”
三江让五河逗得乐起来。“不,湖打海摔惯了的,没那么娇嫩,豆粒大的小窟窿算个啥?明儿我托人从集上买点刀口药,一上就好。走,找教导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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