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团成立半年啦，有进步，也消灭了几个敌人，可是咱们还没成为真正有组织的队伍，认真地说，咱们还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军队的队伍。我同意美子的意见，咱们应该集体参加大部队。”

“我不赞成！”五河的眼睛里有点儿冒火了。“谁说咱们不是革命军队的队伍？上有县委、区委，下有党支部，钟云、王新民的话，那一次说了不算数？县大队，区小队，庄里的报国队，都是革命军队的队伍，为什么复仇团就不是呢？复仇团一成立起来，就是要报仇杀敌人，这是县委批准的。可是咱们报了多少仇，杀了多少敌人呢？”五河说着，一把拉下腰里的狗皮袋，当啷一声摔在桌子上，把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子倒出来，这些石头子儿在桌子上乱滚，有一个滚到地下，五河象捉拿逃跑的敌人一样，把它又拣了回来。

“你们看，复仇团打了半年仗，有多大战果？我被捕以后的不算，只不过消灭了七十八个敌人。难道复仇团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吗？”

“啊——”五奶奶刚刚进来，笑了笑说道：“你的狗皮袋原来是一本敌人的生死账啊！”

长武也大笑起来。“你的账记得不全。你被捕以后，我们零星消灭敌人就有十一个，打王店子、试剑台，顶少有八个打死的，三十七个俘虏了的，应该算在复仇团的仗上。这是多少？五十六个吧？你那个狗皮袋里就没有。算这笔账有啥用呢？”“为什么没用？把你说的五十六个也算上，还顶不上蟠龙山死的那个零头呢！”

美子看看五河头上暴着青筋，长武嘴角上带着俏皮的微笑，于是抢着说道：“五哥，你的小六九有毛病，账能这么算吗？咱们消灭敌人是一命顶一命，那么咱们打死一千二百兰十个敌人之后，照你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把大枪一扔，剩下的别人去干吧！是这么回事吗？”

五河把五个粗大的手指按在狗皮袋上，严肃地说道：“对，到那时候，咱们就去参加大部队！”

“那时候，就当个真正的没有战斗任务的战士！”美子没听到三江说什么，不想跟五河进行没有结果的辩论，看了看长武，用眼睛动员他说下去。

长武果然接过话茬说道：“五河，复仇团当初要分散活动，你反对，说是该集中打大仗；现在咱们说参加大部队，来个大集中，你又反对，说是应该让你一个人去补工，你到底刮的是那门子风？咱们要往前走，不能往后退。”

五河有点蹩不住了，敲了敲桌子说道：“谁不往前走？报仇就要杀敌人，这是复仇团规定的任务，不是我老五个人规定的。”

五河拿起狗皮袋，背起大枪，不再想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五奶奶进来说道：“五河怎么一脸不高兴，你们跟他吵嘴啦？”

美子笑了起来，说道：“没关系，用不上多久，只要他的思想一通，会乐得合不上嘴的。”

直到五河走了出去，三江也没说一句话。三江不是没话可说，更不是同意五河的意见，他是在捉摸另外一个问题，五河的头脑里，到底蹩着一个什么主意。别人说要往前走，他不反对；别人说要有纪律，他不反对；别人说报仇不是一命抵一命，他不反对；别人说复仇团要受党的领导，他也不反对。他就是不同意参加大部队，但是他对大部队又是非常拥护，非常亲热，那么他的思想里的疙疽到底是什么呢？要是抓住他这个疙疸，给他解开，他就会象美子说的，乐得合不上嘴。三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长武，并且征求他的意见。

长武说道：“这就是王新民同志说的，狭隘的复仇思想。”

“你能解开他这个思想疙疸吗？”

长武笑了起来。“条件成熟，不解自开。”

长武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三江和美子。美子好像把五河的事情忘了，跟三江说道：“九哥，我告诉你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

“你猜。”

“是不是你的入党问题批准啦？”

“你怎么知道？”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什么算喜事？去年冬天，钟云同志还征求过我的意见呢！”

“你不赞成，是不是？”

“我没那么说，我说不了解。”

“现在呢？”

“不在乎过去还是现在……”

三江过去对美子也不能说不了解，即使是几年不见面，他们也总是心心相通的，只不过现在了解得多一点就是了。所谓多一点，与其说是三江了解的，倒不如说是美子自己表现出来的。三江从长凳上站起来说道：“美子，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当一个革命战士吗？”

美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刚入党，革命这条路，我是刚刚迈上来呀！”美子认为三江在考闯她，与其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倒不如干脆不作回答。

“你说，复仇团以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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