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林辉看看把残杯剩菜撤下去了，端出了大烟灯、大烟枪，躺在炕上烧烟泡。“对啦，正是这个意思。你和我有什么力量？所以说要利用日本人。敝族的潘连顺你认得吗？有机会跟他联系联系，看看他的心眼是黑是自。这个人的胆子比芥菜籽还小，别吓着他。他要是个白的，跟咱们一条心，那，咱们在蟠龙山就算有了个耳目。”

“嘿嘿，认得是认得，可是我进不了蟠龙山哪？”

“用不着自己跑腿，找个合适的中间人嘛。”

周玉荣在试剑台白吃了一顿饭，跟久仰半生的潘林辉穿到一条裤子里去，又参加了汪记国民党，知道了蒋介石还要回来，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狗儿峪。从此，他好像在迷路之中看到了希望，凑足一顷地的打算反倒不大在乎了，有人借借找找，比过去也大方了一些。可是，他想尽一切办法，要跟蟠龙山拉上关系。五河这个小组的到来，就成了周玉荣献功的大好机会。

五河来到狗儿峪的第二天，周玉荣就以串亲戚为名，背上钱搭子，偷偷地来到试剑台，找到潘林辉，把五河小组来到狗儿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请他转告日本皇军。周玉荣也多了个心眼儿，怕说不动潘林辉，或者潘林辉说不动日本人，抓不了潘长河，给自己留下摘不清的后患，所以把五河小组的人数翻了几番，又把五河的神通着实地描摹了一遍。他建议：“顶好拉去百八十人，少了可不顶用，要把潘长河抓住，抓住他，复仇团的原原本本就都清楚啦，他们这个刚刚箍起来的水梢，就会变成一堆木头块。”他看看潘林辉有点儿不动声色，就又叮促了几句：“要抓潘长河这股子人，兵力少了可不成啊，那几十条汉子是横草不过的。”

潘林辉大笑起来，没表示可否，但是又让周玉荣白吃了一顿午饭。

五河和他的五个队员，爬在光秃秃的馒头山上，眼盯着那条死蛇般的公路。敌人真的来了。五河低声说道：”看，敌人送货上门啦！”

敌人没有顺着公路走，绕过那片松林，往西岔下来，直扑五河背后的狗儿峪去了。

“五河，敌人要包围咱们！”长兴说。

“扯淡，敌人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儿？”

“你看，娘个蛋，鸡鸣山南坡也有人了，试剑台、黄崖口的敌人要夹击咱们。”

五河仔细地看了一下，形势果然不妙，他马上发出撤退的命令。他们下了山的时候，敌人已经到了狗儿峪庄北。五河决定往南去抢占马头山，刚走了几十步，发现马头山上也有了敌人。

“奔大狼山！”

他们迅速地跳进狗儿峪庄南的壕沟，往西北方向前进。幸好，西面没有敌人。经过十来里路的急行军，到达大狼山的脚下。

大狼山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山形陡峭，林木茂密，如果能够爬到半山腰，敌人是很难搜索到的。五河这个小组还没来得及上山，刚喘了一日气，窜到狗儿峪的那股敌人，已经追到跟前。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座大山反倒成了避开敌人追击的障碍。

“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啦！”

五河可着嗓子喊了起来，激烈的声音震响了四周的山谷。他抄起大枪，稍稍瞄了瞄就是一下子，为首的那个伪军被打得正着，扑通地栽到坝坎底下去了，其余的敌人立刻趴在地上。五河来不及点数，凭眼一估不过二十几个，鸡鸣山和牛头山上的敌人，一时是赶不到的。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你们几个赶快跑，从西面上山，我给你们打掩护。”五河正说着，看见一个敌人露出头来，砰，又是一枪。

“娘个蛋的，咱们一块儿拼啦！”长兴也吼叫起来。

“听命令，赶快上山，到山上掩护我！”

队员们知道，五河的命令一出口，一百条大汉也搬不过、来，只好朝着西山坡跑过去。五河选了一个比较好的地势，卧倒在那儿，朝着冒头的敌人，连续发了两枪。

“狗娘养的，不怕死的上来！”

敌人乱打了几枪之后，爬起来想往上冲。五河勾动枪机，又有一个伪军倒下去，其余的照旧趴在地上。可是另一路伪军，从南面土台子底下迂回过来，企图把五河挤在山下。五河悄悄地往西撤了一段，找了一个新的地势，等待敌人来送货。土台子底下的敌人一冒头，五河又是一枪，敌人缩了回去，他趁这个机会又往西撤了一段，窜上一个坝坎，这时候，他比敌人高出两层了。佑估计五个队员已经到了安全地带，决定撤走。撤到哪里去呢？他记得，大狼山西坡有个“狼洞”，可以容七八个人，小口大肚，正好坚持作战。五河看看敌人还没冒上来，一跃而起，一口气跑了上去。他跑在光秃秃的山坡上，敌人在底下追着打枪，子弹从上空嗤嗤地滑过去。五河心里觉得好笑，狗娘养的饭桶，这种枪法也来打仗！他把身子贴在一块石头旁边，畅快地朝着敌人喊道：“叫你们看看老子的枪法！”

说着打了两枪，两个伪军一前一后栽到坝坎下面去了。五河利用这个空隙，一下子跑到狼洞旁边，回头用两眼扫了一下，趁敌人还没上来，钻进洞口。不知道谁在洞口半边堵了一块大石头，正好作为射击的掩体。五河把大枪架在石头上，准备进行一场猛拼猛打的战斗。

忽然，洞子深处有人说话了：“同志，情况咋祥啦？进来吧！”

五河吃惊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西坡峪的，试剑台的敌人到了南坡峪的时候，我就钻进来啦！”

“敌人就在洞口下面，钻到里头去，不管出什么事别吱声，天塌下来我担着。”

五河一直盯着洞口外头，这一阵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但看不见敌人的活动，而且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五河心里纳闷起来，按距离计算，敌人几步就可以窜到洞口，为什么这半晌不上来呢？他忽然想到，敌人一定是追捕那儿个队员去了，这样就越发糟糕啦。他不再仔细考虑，朝着洞口外头打了一枪，要借此告诉敌人：“我在这儿！”把敌人引到洞口，以便使那几个队员能够安全隐蔽。却也奇怪，敌人没有还击。他把头探出洞口，才听到山下面有脚步声，朝着狼洞走来。他把大枪准备好，手榴弹也摘下来放在旁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看不见人，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谁在洞子里头？是不是蟠龙山的人？别打枪，我是潘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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