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下队啦！”美子用这么一句话，把妈所有的问题都回答了。

“好，我早就说，那有二十上下的大闺女去打仗的？爱抗日，在家里不是照样抗！”

“妈，我还有任务……”美子说到半截，认为应该保密，就打住不说了。

“这年头谁没任务？我也要作军鞋、碾公粮呀！妈是赞成抗日的，你的任务办不完妈帮你办。”

小荣吃完了饭，一面听舅妈和表姐说话，一面端详美子的红红的脸，剪短了的头发，仰着脸说道：“表姐，你有事我替你跑腿儿。”

美子顺手把小荣揽在怀里说道：“明天就让你到阳和村去送封信，敢去吗？”

“敢！”

美子摸索着小荣的头发、脸蛋儿，向妈打听庄里的情况，妈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认为美子提的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好好睡上两天觉。

“别管这些，睡觉要紧，妈给你站岗，杨家百户敌人不常来，放心地睡个够。”

“不，我去找杨树人。”

“啥时候啦，还去乱跑？”

美子不顾妈的阻拦，跳下炕来提起大枪就跑啦。这可让当妈的有点儿伤心，她嘴里嘟囔着：“走就走，有本事跑到天边子上去，一辈子别回来。”可是她嘴不应心，照旧忙着烧水，预备美子回来洗脚，脚上不知道起了多少泡啦！又忙着给美子补那脱下来的衣服，细心查看衣服缝里有没有虱子。一直忙到快半夜的时候，美子才回了家。

“你的枪呢？”

“交给杨树人啦。”

“好，不去打仗了，带枪没用。”

母亲强迫美子洗了脚，扶侍她睡下，随手把她的皮带和背兜藏在高板上，然后象怕宝贝被人夺走似的躺在美子身边。其实，娘儿两个谁也没有睡，美子在想，杨树人说的情况怎样通知复仇团；妈是不敢睡，天一亮就要给美子去站岗，万一敌人围了庄，免得把美子堵在屋里。

妈的这个担心并不是没来由的，第三天的清早，美子真的让敌人堵在屋里了。

这天天刚拂晓，妈照例去给美子站岗。她去后不久就急急忙忙跑了回来，一进二门就喊：“美子，美子，快起来，敌人把庄包围啦！”美子也是照例早就起来，妈一喊，就走出了屋门。

“妈，你照看小荣，我走！”美子没有惊慌，她决定，只要有一分可能，就要想法脱出敌人的包围。

“那儿走？不行啦，街头都卡住啦！”妈是头一遭这么惊慌起来，好像这个麻烦是她给惹来的。“钻柴禾垛，再不跳墙到你三婶家躲一躲。”

“不，我要走，我不能等着敌人摆布。”美子悄悄走到大门口，轻轻拉开门闩，还没探出头去，就被两个伪军发现了，端着大枪威胁地说道：“走，到东河沟去听太君讲话！”

美子一眼看到，伪军已经布满了整个大街，十几个老乡被伪军押着往东去了。躲，是来不及啦，打，没有武器。她后悔不该立刻把大枪交给杨树人，如果手里有那支枪，就可能有办法冲出去。可是后悔是没用的，眼前怎么办？她只好装作庄稼姑娘，夹在第二拨老乡里头朝东走去，在必要的时候见机行事。

东河沟已经让敌人赶来百数多人，坐在鹅卵石上。美子选了一个敌人不太注意的地方挤在人群里。

这条干河沟是杨家百户的一个天然广场。夏天，它是一条随时会咆哮起来的深不可涉的大河，雨季一过，这条河就会翻过底来，象一条自蛇，沿着杨家百户的东侧爬到出外去。

河沟的东面，接连着绿油油的庄稼地；西面，是被山洪冲成三尺多高的坝坎，成了开会的天然讲台。今天，这个“天然讲台”上站了十几个鬼子，架着两挺机枪，监视着河沟里陆续增加着的老百姓。河沟朝北往西拐到庄北头，那儿有一座桥，桥南头是一座破龙王庙，庙旁边也站着十几个鬼子。庙里头突然发出阵阵的十分难听的喊叫声，是谁在喊呀，是谁在受着敌人的酷刑？

天已经大亮了，有点儿阴沉沉的，虽然立夏都过了，可是早晨的风还是凉飕飚的。

一个瘦瘦的，眼睛凹陷的鬼子，站在坝坎上开腔了，威胁着人们检举革命军队、八路军和村干部。河沟里的人们用愤怒的眼光盯着他，没人动弹，没人说话，这种沉默的抗拒激怒了鬼子，他突然跳下坝坎，从人群里抓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让他指出哪个是革命军队，哪个是八路军。美子认得这个孩子，是后街的小铁。小铁可真有点儿倔强劲，他用比鬼子还严厉的声音说：“没有！”鬼子从后面打了佑一枪把子，他用更严厉的声音说道：“你打死我也是没有！”

美子坐在人群里，仔细地观察着敢人势头，认真地研究着敌人的分布和动作，想判断出敌人到底想于什么。她从这个鬼子逼问小铁的口气上断定，敌人并不了解情况，只是漫无目标的诈唬。她看到的敌人只是布置在坝坎上，在龙王庙旁边，干河沟以东，除了两个伪军岗哨之外并没有布成阵势，山上也看不到敌人的踪影。这是象往常一样的清乡，还是象蟠龙山一样的血洗，她还难以一下子作出判断。但是，她想敌人为什么要在杨家百户来一次从没有过的、气势汹汹的突然袭击呢？不管怎样，要做最坏的准备，不能坐等敌人动手，让它们来一次随心如意的屠杀，要主动向敌人进行斗争。她看到杨树人就坐在左边隔开两个人的地方，跟身旁一个人咬耳朵。美子躲开敌人的视线，慢慢挪过去，在杨树人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大叔，怎么办？”

“我在想，敌人没有形成包围，我们能不能打退敌人冲出去？”

“不能也得冲！”

“对，我也是这样想。杨长发在右首，你慢慢凑到他的跟前去，告诉他。分头串连，既要小心又要快，动员大伙儿准备冲锋。我们一冲，敌人一乱，就让能联络到的几个报国队员带领乡亲们冲到东南沟去。”

美子挪到杨长发身边，把杨树人的决定告诉了他。人们一传俩，俩传仨，“冲”的准备工作在不动声色地进行着。美子告诉杨长发和身旁的人们：“准备石头！”

【推荐阅读】 一个死相凄惨的千年女尸，被考古人员挖出后，仍然冤魂未散。当天晚上便将考古实习生刘云送到了唐朝......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