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坎上的鬼子，这时候已经抛开了小铁，拷问两个妇女。这两个妇女跟小铁不一样，只是不开口。那个瘦小的鬼子气急败坏，把两个妇女推下坝坎，象疯子一样挥动着两个拳头，沙哑地喊道：“你们的心坏了坏了的，机关枪的有，统统的打死！”

鬼子的话音还没落，杨树人一跃而起，大喊一声；“冲啊！”接着，河沟里的人们象山洪暴发似地喊道：“冲啊！用石头，打死狗娘养的！”

“冲啊！消灭这一群牲口！”

成百成千的鹅卵石朝着敌人飞过去，好像干河沟爆炸了，石头成了狂风骤雨，落到坝坎上敌人的阵地里。冲杀的怒吼，震天撼地。

“冲啊！砸呀！”

“用石头把鬼子的脑袋削下来！”

人们的吼声，象半天的惊雷，石头的巨浪，象狂风卷来的海水。

美子曾经用石头练习了几十天投弹，所以她抛得又远又准。她抱着几块石头，冲到坝坎底下，唰地一块石头朝着那个瘦小的鬼子飞过去，正好打中他的胸日，退了两步扭了扭身子倒下去。这时候，美子一眼看到坝坎的北面，杨春城，这个当了十几年长工的硬汉子，趁着人们开了石头战的机会，正跟敌人争夺一挺机枪。美子跑了过去，又一块石头从她的手里飞出，打中了那个敌人的胯骨，趔趔趄趄倒在一边，杨春城一步跨上去，用石头狠砸敌人的脑袋。

敌人作梦也没有想到，手无寸铁的人们，竟敢用石头造起反来，弄得目瞪口呆，蒙头转向，抱着脑袋往街里乱跑，企图逃避石头给他们带来的灾难。

这是一场战斗，一场最激烈、最壮观的战斗，人们用石头，用威武不屈的精神，战胜了用新式武器武装起来的敌人。但是，这场战斗必须立即转变方式，趁着敌人措手不及，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冲到安全的地方去。

杨树人、美子、杨长发和勇敢的青壮年们继续喊“冲”，不停歇地把石头向敌人抛过去，让敢人缓不过手来；另外一些报国队员，把干河沟东面的两个伪军岗哨砸得七窍出血，逃到庄里去了。于是，他们鼓励人们，尤其是那些没有战斗力的老太太和孩子们，向东南沟，向红石坎疾速转移。从干河沟朝东南一转，就脱离了敌人的监视，再朝东南走过一百多步，就可以进入东南沟，那里有一片枣树林，可以隐蔽，也可以越过山口到山东去。

几分钟之后，鬼子好像是从迷雾中清醒过来，觉察到除了挨石头砸的脑袋以外，手里还有武器，于是大枪、机枪一齐响了起来。可是，他们找不到目标，人们已经不在干河沟，冲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段去了。

美子看看敌人窜到了街里，一口气冲到东南沟的沟口，有些老太太坐在沟沟里跑不动了。美子催促她们赶快走，马上转移到沟里枣树林子里去，要是聚在这儿，敌人追过来，会有很多人遭到不幸的。可是老太太们，小孩子们，力气已经用尽，几乎一步也不能挪动了。

“美子呀，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你可不能让鬼子抓住啊！”

“你妈领着小荣往红石坎去啦，美子，快去照顾他们，我们歇一会儿就走！”

美子顾不得回答这些话，用命令的口吻催着她们快走。老太太们仍然劝美子快走，自己坐在那儿只是不动。美子看到年岁最大的、住在后街的三奶奶，蹲在那儿直喘气，立刻跑上去说道：“三奶奶，我背你跑！”美子拉起三奶奶的胳臂，就要背她上肩。

“这是啥时候，还顾我呀，美子，你赶快跑吧！”

正在危急的时候，东山上突然打了几枪。美子辨别着枪声和子弹的方向，断定是自己人打的。

“走，朝沟里走。”

这一连串的枪声可起了作用，老太太们精神鼓起来了，已经瘫软的两腿又长了几分劲，向沟里的枣树林子里走去。

美子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回过头来看看敌人的动静，她笑了，敌人正朝南面的小高庄逃窜。这时候，西山上又响起枪声。

美子迎着东风，用手指拢了拢头发，长出了一日气，继续往上爬，象一只燕子似地登上了山顶。她转过最后一个山坳的时候，迎面碰到一些便衣武装同志，提着大枪朝美子走过来。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三江带领的复仇团第五小组。

“美子，怎么样？”大伙一齐围上来。

美子没有回答，却又问道：“为哈这么巧，你们到了这儿？”

“我们住在徐家峪，听说敌人到了杨家百户，我们就上了东山来接应你们。”三江朝西山望了望说道：”西山上打枪的可能是五河那个小组，他们昨天到牛头山，大概是从那里拉上西山的。”

“下山吧！”美子急于回去检查一下死伤的情况，办理善后的事。

“不忙，杨家百户的几个报国队员在北面那个山头上。你看，他们不是过来啦？”

果然，四个背了大枪的报国队员连跳带蹦地走了过来，跟复仇团打了个招呼，对美子说道：“你这支大枪顶了用，给报国队壮大了声势。”

“对，明天我就收回这支大枪。”美子带着半开玩笑的说一句，就催促大家一块下山。

在下山的路上，美子才向复仇团和报国队讲起石头大战的经过，当美子讲到鬼子那种狼狈相的时候，人们不禁一阵阵地大笑起来。

人们刚一进庄，五河那个小组也从西山上下来，走到庄里。复仇团的两个小组合在一起，帮助杨树人、杨长发一起料理牺牲者们的后事。虽然有八个人牺牲了，但是活着的人们，包括死者的家属们，都带着胜利的骄傲，他们用石头，用不怕死的精神，打死了三个鬼子，砸伤了四个伪军，不管敌人这次突然袭击抱着什么目的，但是手无寸铁的人们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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