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看看大家说的离题越来越远，想讲几句话把讨论引到正题上来。他还没开口，五河就站起来发言了。

“分散活动，设联络员，我都赞成。可是我说，咱们该积极一点儿，利用敌人乱出击的机会，主动地打它个狗娘养的，别光等敌人送上门。既然已经集合起来，就趁这个分际打下王店子，然后再分散。”

堂屋里的一个队员，隔着门冲五河发表了一通议论。

“老五，别总以为只有你勇敢，别人都是松蛋。打仗不是下棋，输了可以再摆。这些人都是为报仇来的，要是不想报仇打仗，不会蹲在蟠龙山去跑反？我劝你别老出这种怪主意！”

五河听了这一通议论，瞪着两只大眼，半晌没说出话来。如果他那两条目光是两把剑，一定会把发言人的耳朵割下来。过了一会子，他声音发颤地说道：“谁勇敢，谁松蛋？这怎么是怪主意？我的意见行不行，队上决定，你作得了主吗？”

那个发言的队员又说道：“我说五河，你还有点儿记性没有？龙山东沟那一仗，你差点儿把三十多人送进狗嘴里去，才过了几天？老毛病又犯啦！我告诉你，瞎干不叫勇敢！”

这一下子可揭到五河的痛处。五河放开嗓门儿说道：“犯了错误我一个人担，检讨一百遍都行。我问你，我怎么是瞎干，不该放枪我放枪，是瞎子，提个意见怎么也是瞎干？我的话说在头里，行不行队上决定，这碍不着谁勇敢，谁松蛋啊！”

三江制止了他们的争吵，他不想马上作什么决定，即使支部讨论过，大家意见不一致，也不好采取下命令的办法，让大家勉强执行。他从柜上跳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到底该怎样活动，等我请示了钟云同志再说。现在散会。”

刚宣布散会，为仁和黄子春恰巧赶了回来。一些人把他俩围起来，各述己见，想争取他们的支持。

雨仍不见小，雷还在响，天色已经黑下来。三江走出会场，立即浸在大雨里头。当他进了村公所的时候，象雪人融化了一样，浑身淌着水，刚一站到钟云面前，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钟云正跟刘华研究一个非常机密的问题，马蹄峪的情报站要迁到“前进”来。他和梁县长取得联系之后，马上就会把代号和联络方法作一番新的调整。钟云看到三江进来，只好把正在商谈的问题暂时搁下，准备解答三江的问题。

“你看，浇成这样又没衣服可换，要闹病的！”

“没关系，哪有那么娇嫩。”三江把褂子脱下来，拧了拧又披在身上。“有个问题要向你请示。”

“是不是又想让我给你们去上政治课？”

“不是，上课的事以后再说。”三江把方才会上讨论的情况向钟云作了个简要的汇报，然后提出一个问题：“按照眼下的实际情况，应该实行分散。可是大家意见不一致，应该怎么办呢？”

钟云爽朗地笑了起来。“是啊，我猜透了，你是想要我的一句话，替你撑腰，是不是？”仿佛三江受了钟云的传染，也笑了起来，可是没有回答钟云的提问。钟云又说道：“青纱帐起之前，敌人还会疯狂一个时期。他们原想找我们的大部队进行决战，我们的大部队已经转入外线作战，敌人被迫把扫荡的重点挪到山区，捉不到老虎捉个猫，妄想消灭我们的地方武装。可是，我们并不是猫！”钟云又笑了起来。“你们想划分几个小组分散活动，更灵活地消灭敌人，这是很对的，要作个老虎，不要当猫！”

三江听了非常高兴，复仇团支部的意见等于得到钟云的批准。问题解决了，就想告别。可是钟云又提出一个新问题：“青纱帐一起，敌人的气焰一定会消下去，那时候你们计划怎么活动？考虑过吗？”

三江没想到，问题需要考虑得那么远，他笑了笑，代替了回答。

“凡是一种工作，在前一段，必须考虑到下一段。象走路一样，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要想到第二步怎样走法，这才不会跌跟头，才不会丢掉时机，才能够掌握主动。你说是不是啊？”

三江的心里顿时豁亮起米，眼角上露出几天来最愉快的微笑。

“那我马上把你的话告诉复仇团。”

“拿我的话去压他们一下，是不是？”钟云笑着站了起来，对刘华说道：“才谈的问题就那么办吧，别的人等我见了梁县长以后再说。我也该走啦！”

刘华望望窗外的雨势还不见小：“雨太大了，天也黑了，到二区还要爬山，还是明天再走吧！”

钟云喊了通讯员小王，说道：“雨是最好的青纱帐。今天非赶到二区不可，明天我和梁县长都有别的任务。”

三江、刘华看着钟云披上一块雨布，跟小王一起出发了，不一会儿，就隐没在雨的“青纱帐”里。三江也冒雨回到会场。

会是宣布散了，可是人们都没离开会场，在那儿七嘴八舌地乱呛咕。长兴坐在窗台上首先看到三江回来了，朝着屋里喊道：“队长回来啦，别瞎唧唧啦！”大家一下子静下来，等着三江传达钟云的指示。

“钟云同志给咱们讲了很多意见，按照他说的办法，咱们决定分五个小组活动，更灵活地消灭敌人。青纱帐起之后，咱们就集合起来，配合区小队，配合大部队，来个消灭敌人的运动。那时候，咱们可以提意见，把试剑台拿下来，活捉潘林辉，王店子更是不在话下。”接着，三江宣布了五个小组的名单和活动方向。

雨渐渐小了，一块低垂的乌云飞快地掠过西山，随后露出一片蓝天，初夏的新月从乌云的缝隙里射出淡淡的光辉。由于雨过天晴，已经沉入夜色的山村，又恢复了黄昏的景象。“前进”的果园，笼罩在黄昏的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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