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峪北面一条不高的山岭,叫作龙山尾。龙山尾的后头有一个很小的村庄,不过二十几户人家,分散在一片片的果园里,和龙山峪是一个行政村,这个小村庄叫作龙山后。它的化名就叫“前进。”
四奶奶回蟠龙山的时候,复仇团为了不受敌人干扰,开好全体会议,就来到了“前进。”三江首先召集了一次支部会。复仇团跟蟠龙山合组的支部,已经不适应新形势的要求,他们在蟠龙山吸收了三个新党员之后,经区委同意,就分别成立了两个支部。所以这次支部会大金没来参加。支部会不过开了一顿饭的工夫就结束了,然后在办事员刘华的家里,召开复仇团全体会议。
除去放哨出勤的人,还有二十七八个人,都挤到这间小屋子里来,容不下,七八个人坐到堂屋,还有几个人坐在窗外的酱缸上、鸡窝上。虽然季节刚交立夏,可是有点热起来,就要下起来的这场雨,使人憋得发闷,窗子打开了,还是没有一点儿风丝。人们脖子上淌着汗水,身上冒着热气,还有几个人掏出小烟袋,嘶啦嘶啦地抽着,旱烟叶的霉味和人们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呛得大家的喉咙有点儿辣簌簌的。人们就在这样的时刻,讨论着复仇团的活动计划。
大家一讨论目前的活动就积极起来,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开起了小会。坐在窗外鸡窝上的长兴,对屋里的人们讲些什么话一点儿也听不清,站起来扒着窗子说道:“别乱唧咕行不行?有话站起来说。”这句活真灵,大伙都住了嘴,扭过头来看着长兴。长兴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索性来个正式发言:“我说,娘个蛋的……”
他刚说了一句,忽然刮起一阵风,屋里的热气一下子被冲散了,接着就下起雨来,不一会儿,好像齐头并进的一团云雾,从高高的飞鹰岭上扫过长兴的鸡窝和酱缸,雨,象天河漏了底,一下子把窗外的几个人赶进小屋里头去。长兴顺势从窗台上跳进屋里,又接着发言:“我说,娘个蛋的,既然集合起来,就先干它一仗,消灭它几十个再说。”
“对,对呀!”有好几个人赞成长兴的意见。
接着又有两个人站起来发言,他两个差不多是同时讲的,一个主张跟区小队配合,到王店子一带打个埋伏;一个建议趁机会扩军,闹它一个连。这样一来,发言又乱起来了。
等到大家稍为安静下来之后,长武说道:“有些人想打大仗,想报仇。仗,总是有咱们打的。可是,敌人正在“扫荡”,恨不得一下子把咱们吞下去,这时候怎么办?”
长武掏出那本小书,一页一页地翻着。翻到他作了记号的那一页,停下来,他说道:“为了减小目标以求脱离敌人时,就要化整为零啊。咱就怎么办!”
长武刚说到这儿,真是意想不到,钟云和刘华,冒着大雨走进了堂屋。大伙立刻站了起来,给他们让开一条路。钟云看看这个,拍拍那个,象久别重逢的战友一样。
“你们是不是在上政治课?”
“不是。”长武知道钟云是听到他在念毛主席的话,才有这么一问。“我们正在讨论,现在是集中作战,还是分散消灭敌人。”
三江听了钟云问是不是上政治课,引起他的一个想法:“钟云同志,你就给我们上一堂政治课吧,就跟我们讲讲怎样化整为零,怎样又化零为整。”
“吓吓,你们真会雁过拔毛。”钟云挤到里屋来,站在人群中说道:“这得你们大家讲。你们说说,什么叫化整为零?怎么样化整为零?化整为零要干什么?什么叫化零为整?怎么样化零为整?化零为整又要干什么?你们又分散过,又集中过,讲起来最有实际经验,让我讲就得说空话。”钟云说着左右找了找,看到了美子,又加了一句:“美子你说对不对?”
美子用微笑代替了回答。
钟云转向三江说道:“我在这儿只能停留两三个钟头,我还要到二区去。你们继续讨论,讨论完了去找我一趟。”说完就要走。
三江说道:“雨太大了,过一会儿再走吧!”
“不要紧,敌人是不会因为下雨停止活动的。我跟梁县长有事情要商量。”钟云跟大伙握握手,走出屋门,就和刘华一起消失在雨的烟雾里了。大家又继续讨论。
长武站起来,接着他那没讲完的话说道:“钟云同志给咱们出了题目,咱们得好好讨论一下,怎样化整为零。”他干脆把支部会上提出的方案拿出来。“原来,咱们是分三个组,我看这回可以分成五个组,一个组六七个人。”他看了看挤在犄角上的美子,带点俏皮地说道:“美子同志,嗳,我说你也起个化名行不行?美子美子的太难叫。你在战斗里是不含糊的,为了消灭敌人,你挂过花,流过血……”
长武的话还没说到句头上,美子倏地站了起来。她在三个多月的游击生活里,脸都晒红了,那条辫子也在分散活动的时候剪了去,剪掉的辫子放在背兜里,预备必要的时候当作假头发。为了拢住披散的短发,她自己缝了一个“军帽”;为了走起路来轻便,好掖手榴弹,腰里系了一条缴获的皮带。她站起来,比过去多了几分军人的风度。她用不可辩驳的语气反问道:“谁说我挂过花?”
很多队员对美子挂过花的事还不知道,就竖起耳朵听她说些什么。
赵大牛从对面的犄角里站起来说道:“我看见的,你想瞒人是瞒不住的,你怎么能够瞒过四奶奶?”
美子不再兜搭这件事,转过来倒逼了长武一句:“长武同志,你到底想说什么吧!”
长武笑了笑,趁势说道:“复仇团分成五个组,总不能各干各的,要有个人当联络员。依我说,你下队去当联络员吧!行不行,美子同志?”
“又是美子下队,为啥三十多人偏让我下队?你要能够说出,我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有哪一点不合队员的标准,我就二话不说,拿起腿来就走!”美子一口气说下来,脸都憋红了,喘了口气,又盯着长武加了一句:“我断定你说不出来!”
长武让美子将了一军,有点儿不服气,挑了挑眼皮儿说道:“我不是说你行军、打仗不行,从你上队那天起,我没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是说,既要分散活动,总得有个人当联络员,才好保持联系。美子同志,要是你能说出一条哪怕针尖那么大的理由,用不着这个联络员,我的话就算自说。”长武用得意的眼光看着美子,又模仿美子的口气补充了一句:“我也断定你说不出来!”
坐在长武旁边的程富说道:“你是从来不会顶撞人的,跟谁学的嘴硬起来?”
“跟美子学的。”
美子心想,不能让长武占了上风,如果他占了上风,说不定就真要下队了。她想找几句谁也驳不倒的话回敬长武。
“联络员要不要,由队上决定。队上决定派我去,我服从,这是纪律。可是三十多个队员,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合适呢?是谁规定的,联络员一定要女的当?如果复仇团里没有我这个女队员,长武同志,联络员还要不要呢?”
长武认为不能一味地斗嘴,他说:“联络员要不要,由谁当,还是让大家讨论吧!”果然,大家就这件事议论起来。
美子刚上队的时候,确实有些人认为复仇团里有个女队员,诸多不便,行军走不动啦,打仗歪了脚啦,还得誊出手来给她找担架。但是三个多月过去了,不管是文是武,是行军是打仗,不但跟男队员一样,就是挂了花也不声张,宁可自己忍受疼痛,也不给别人添麻烦。不但不给大家添麻烦,而且主动给大家缝缝补补,烧汤送水,使大家得到很多方便。所以一提让美子下队去当联络员,大家倒有点儿舍不得。
长兴又站了起来,他不同意长武的意见,但是他同意美子起个化名,于是他给美子献了个名字:“你也起个化名,就叫杨美容吧!”长兴的话引起哄堂大笑。有人说道:“你是从那个唱本上听来的?这象个八路军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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