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旺从松棵子中间跑下去。
小龙山上的枪声逼近了,手榴弹也在爆炸。敌人再一次混乱起来,从东南卷向西北,拼命地跑上龙山后的西山梁。复仇团的人们这才明白了,小龙山上是自己的队伍。
敌人逃跑之后,两下的队伍会合了。原来是区小队赶来接应复仇团的。
三江把复仇团的人们集合起来,检查了一下,只有三个队员受伤,没有牺牲,却不见了五河。三江让长兴去联系,长兴好容易在战场上找到了他。他正在检查死亡的敌人,一个个地计算数目。
人们坐在山坡上,大家都很沉默,没人评论这次战斗,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次战斗是胜利还是失败。
赵大牛对这次战斗十分气愤。“这是个无组织无纪律的队伍,是谁先打的枪?是谁自作主张去冲锋?查出来应该严厉处分!”
“是我!”五河背着几支缴获的大枪,跟长兴一块儿跑上来,听到大牛的话,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我先打枪,是我先冲锋,这是开火之前决定的,敌人进了埋伏线,我能把它放跑吗?这回打死九个警防队,打死五个鬼子,十四个敌人给蟠龙山的人们偿了命。依我说,这仗打着啦!”
三江制止了他们的争论,严肃地说道:“是对是错,是胜是败,回去再说。今天的事情责任在我。晚上开检讨会。”
“不!”五河可以忍受批评,不能忍受别人替他担责任。“为什么责任在你?好汉作事好汉当,不能连累别人。”
五河刚刚说完,南路岗哨来报告:“窜到蟠龙山的敌人,一听龙山后打起来,慌慌张张分头逃跑啦!”
“真他妈的松蛋!”五河得意地骂了一句。
在回蟠龙山的路上,赵大牛发现美子走路有点儿一瘸一拐,问她说:靠腿怎么啦?”
“没怎么,石头磕了一下子。”
“是不是挂花啦?”
美子笑了起来。“挂了花,早该让人搀着走啦!”
赵大牛不再怀疑,可是他又批评美子说:“你也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不让冲锋,你为什么冲下去?你这条辫子,就暴露了复仇团的战斗力。”
美子不再跟大牛动口舌,她知道大牛认出自己挂了花,这倒应该防备。她忍着疼痛,一定要走出个样子来,绝不能露出一点马脚。一路上,再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腿上有什么毛病。
复仇团回到蟠龙山,立即帮助人们去救火。美子刚想去找一个水桶或是一把铁锹,却被四奶奶看到,一把拉住她。
“走,让他们去救火!”
“不,不能看着火烧房子不管哪!”
“都救下来啦,跟我回家。”
四奶奶硬把美子拉回家去,舀了一盆热水让她洗脚。她把水盆搬到院里,洗她的小腿。小腿上被打了一个透眼,不过没伤着骨头和血管,流血不多。她偷偷把伤口洗净,从内衣上撕下一块布条缠起来。忽然,四奶奶出来了,一眼瞥见美子在包扎。
“啊?挂花啦!怪不得洗脚也背起人来。”
“不是,石头碰的!”美子央求四奶奶说:”四奶奶,你可千万别告诉复仇团的人!”
三江在五奶奶的屋里踱来踱去。
早晨这一仗的影子,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考虑了许多问题之后,就集中到一个问题:怎样能够改正错误又不影响士气呢?就是说,怎样开好晚上的战斗检讨会呢?他还没有很大的把握。终于,他又翻起那本裱糊了几遍的《党员课本》,从头一页翻到末一页,也没找到哪一章哪一节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他又从头翻起,忽然看到这么一句念过几十遍的话:“一个革命战士,遇事要同群众商量。”他在这儿停下了,想了半晌,好像已经关闭起来的思想,突然开了一个天窗。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对,先去找五河。”
三江装起小本子,来到一间楼。
五河坐在他这个一间楼的门坎上,左手搂着大枪,右手拿着一个凉饼子啃,不要说菜,连一碗开水都没有。他看见三江进来,马上站起来说道:“九哥,我知道你是来批评我的。你批评我一万句,我都接受。可是赵大牛的批评我不同意,他要处分谁?他不报仇我报,他不革命我革!”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批评你的?我是来作检讨的。”
这一下子把五河说愣了。他让三江进了屋子,坐在炕上,然后说道:“不,你没犯无组织无纪律,你不能检讨。”
“今天这一仗,怪我疏忽。打仗要有打仗的纪律,谁都知道,所以我没想到还得宣布这个纪律。”
三江还想说下去,五河打断了他的话。“九哥,你说的对。可是我老五办错了事,绝不能让你背黑锅,晚上开会我检讨。赵大牛在大部队上打过几天仗,比咱本事大,这个不假。但是他有啥权利,不让复仇团打仗,不让复仇团冲锋?”
三江完全懂得五河的脾气,没有说服他的时候,他是宁折不弯,如果说到点子上,他就会服服在地。方才这些话,都没说到他的点子上,所以三江不再纠缠打仗的事。
“那本书上说,革命战士要善于团结群众,这是为什么?”
五河一时还不明白,睁大两只眼,愣愣地看了三江半晌,随后,他的眼睛里放射出愉快的光芒。“九哥,不必再说了。今天晚上开会我一定检讨,对赵大牛,我不提任何意见,他要在会上批评我,我也能咽得下去。”
三江笑了。“咽得下去,就是说,还是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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