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向钟云汇报了这次去丰镇的经过和所得到的情报,为了让钟云容易判断,把每一个细节都毫不遗漏地讲了出来。最后,把自己的猜想和对以后工作的打算,都告诉了钟云。钟云坐在一条长凳上,一手抚弄着腮边的胡子楂儿,一边说道:“情况不多,对我们很有用,文章就在北八镇。佐佐木的阵地在丰镇和柳河驿,他从唐山赶回丰镇,说明作文章的人在唐山。”
钟云同意三江的分析,他认为,敌人在北八镇采取行动,不是为抢粮,北八镇不是产粮区;也不是要全面“扫荡”,北八镇不是敌人全面“扫荡”的部署系统;更不是移防换防,敌人总的兵力部署没变化。他们一定另有阴谋,是不是发现了我们部队在北八镇的目标,或者是发现了一个重要的后方机关,要来一个突袭?北八镇的各庄都要提高警惕,蟠龙山有后方机关,更要注意。最后,钟云作了三点指示:第一,尽快再发展几个党员,在蟠龙山壮大党的力量,以便带动群众;第二,加强武装工作,但是不能以消灭敌人为主,目前就是要保卫根据地,保卫群众,准备敌人突然袭击;第三,要密切注意敌人新动向,抓住每个哪怕是最简单的情况,来帮助我们对敌人的行动进行判断。
钟云讲完了最后一句要讲的话,掏出笔来写了两张字条,叫进通讯员小王。
“你给梁县长连夜送一封信,到二区羊栏子找他。另一封信交给杨树人,叫他派妥靠的人连夜送到光明,交给魏科长,要收条,不要沿村转。”
小王接过信,背上手枪和背包,跟三江挤了挤眼就出发了。钟云目送小王走出屋子,又转过来问三江:“明天我到巩固去,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啦,回去我马上召开支部会,照你讲的行动起来。”
钟云从三江的眼色里看到一种坚强的自信,他显得轻松起来,于是提出另外一个问题:“美子是你的表妹,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三江有点儿发窘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他对美子的印象是非常好的。美子从小就象个男孩子一样,她没有兄弟,把男孩子应该担负的职分都担了起来,地里的活,除了扶犁、点种这种很高的手艺活之外,什么都能干得来。在家里,缝缝剪剪,作饭喂猪,打谷扬场,没有什么不会的。可是,有时候连双鞋都穿不上,冬天没有棉袄,她从来没说过一个“苦”字。舅妈常常心疼得哭起来。邻居们常说:“美子是错投了胎,花朵一样的姑娘,铁石一样的性子。”闹起抗日之后,据说她又成了青年妇女里的积极分子。三江想,这样的印象,能够向钟云说吗?能够在同志面前夸奖自己的表妹、自己心意中的未婚妻吗?
钟云看三江吞吞吐吐,又加上一句:“怎么样?不了解吗?”
“不,美子是个苦孩子。”
“杨家百户的支部想吸收她,你看行不行?一区还没有一个女党员。嗯,不赞成?”
三江怎么会不赞成呢?不过他联想到自己的工作,杨家百户的支部已经要发展到美子头上来,可是蟠龙山还是三个人的支部。他有点不安地笑了。
“不,不是不赞成,这四五年来……”
“美子!”钟云向对面屋喊了一声,丸江有些局促不安,请求说:“我还是连夜赶回蟠龙山去吧!”
舅妈听到钟云喊美子,估量他们的公事已经谈完,端着一小盆冒着热气的面条汤进来,放在三江旁边,盛了一大碗,特别把卧好了的鸡蛋挑到碗里。
“老钟也屹一碗吧!
钟云摆了摆手说道:“你外甥要连夜回去,美子怎么不过来看看表兄?”
舅妈笑得合不上嘴。“你叫她吗?叫一百声她也不会过来。”
“怎么回事?两个人吵嘴啦?”
“不是。他们长这么大都没吵过嘴。”舅妈看看钟云那双探询的眼光,只好把事情说透啦。“五年头,美子跟三江就算定了亲啦,你咋能把她叫得来呀!”
钟云笑了起来,拍拍三江的肩头说道:“我真是缺乏调查研究,怪不得我问你对美子的意见,你总是吞吞吐吐。都是干革命的,还有这么多老习惯!”钟云不再勉强,问舅妈说。“是你给作的主吗?”
“还说不上,亲事并没定下来。三江的爸爸说,拿不出定礼。我说,用不着定礼,只要一句话。可是当老人的总是有个老脑筋,不肯不拿定礼就算定了亲。两个孩子的爸爸都不在啦,三江的爸爸牺牲在九华山,美子的爸爸咳嗽吐血,这个穷日子把他折腾死啦!想让他们作主也办不到了,还是让孩子自己作主吧!”
舅妈说到过去的事有点难过起来。钟云为了转换气氛,说道:“三江,共同的苦水使你们结成亲人,革命的事业把你们变成同志。你们将来多幸福啊!”
三江深沉地说道:“象我们这样的苦孩子,也懂得了要革命,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丰镇的街道里,象沙漠似的冷冷清清,寒风把最后的干枯树叶子吹落满地,从这个角落飘到那个角落,如果风再大起来,它们就会从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从满是鸡毛菜叶的垃圾堆,飞扬到天空里去。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太阳落下去了,也没有什么灯光,只有几个日本兵和伪警防队的游动哨,打开手电,象鬼魂似地走来走去。
三江离开丰镇的第二天晚上,佐佐木在日本守备队大院召开的会议,已经临近结束了。这个大院跟街上不同,灯光明亮。会议室里还吊着两盏煤汽灯,发出丝丝的响声。屋子的东北角,摆着一张长长的条案,条案上放着一个老古董,一层绿锈标志着它的年代,乍看象一只三条腿的铜锅,锅沿上排列着三个牛头,下半是三条牛腿。据说,这个玩意儿是丰镇出土的一件宝物,因形得名,叫作“牛鼎。”潘林辉当财粮科长的时候,就代为保管,不知道怎么变来变去,这件宝物成了潘林辉的私有财产。佐佐木进驻丰镇之后,潘林辉把它作为进身阶梯,送给了佐佐木。佐佐木非常喜欢这件形状特殊的古鼎,一直放在他的住室。在这次会议期间,他为了向同僚们夸耀一下,才临时摆到这里来。他说,这是“日中亲善”的一个见证和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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