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长武、沙狄、五河又回到了原处。长武向五河提议:“要加岗,万一敌人再回来,就麻烦了。”
“万一,万一,又是你的万一。敌人要回来,他还跑什么?”五河对于别人不管是正面还是反面的批评、讥笑,都有点儿反感。长武说他“大胆蹦”还没来得及反驳,现在又加了个“万一”,他很没好气。不过他没跟长武顶嘴,只是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老九上梁了。”
依五河的意见,还是去看厂址,四奶奶家,五奶奶家,不管哪儿先定下来,三江一回来就可以动工了。沙狄坚持要等三江回来再说。五河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去看看,九哥在哪儿绊住了脚。”
五河刚刚迈出一只脚,几乎跟三江撞个满怀。三江倒背着那支老套皮,那副有些削瘦却是精力不败的脸上,浮现着完成了一件工作任务的愉快的微笑,走了进来,刚要跟沙狄打招呼,就被五河搂住脖子,摇撼了两下。五河埋怨三江的心情早已云消雾散了,反倒觉得三江象孙悟空一样,说到就到。他不想打听任何新闻,直接叮问三江:“手榴弹厂到底放在哪儿?就等你一句话啦!我说就放在四奶奶家,要不,五奶奶家也行。”
三江本想向沙狄谈谈支书联席会上的情况,可是五河拦住了他,非马上决定手榴弹厂的地点不可。三江笑了笑说道:“你别着急,手榴弹厂的事,沙狄同志十有八、九早有了打算。”
五河正想问问沙狄,只听外面有人喊:“三江,三江!”这是大金的声音。
五河闻声抄起大枪问道:“是不是敌人又送上门啦?”大金站到窗外,没接五河的楂儿,冲着三江说道:“俘虏放在大庙里啦,你去看看吧。
“俘虏?”五河睁大了眼睛,转了一下,就命令似地说道:”带这儿来,让沙狄同志审审他。”
“哪儿的俘虏?”沙狄也弄得莫明其妙。
大金坐在板凳上,一只脚蹬在板凳的一端,说道:“伪军,叫三江一枪打中了跨骨,动不了,逮住啦,剩下的都抱着脑袋溜回黄崖口去了。这回咱们庄里又多了一支枪。”
“我说老九啊,你来了这么半晌怎么不说呀!”长武又是惊奇又是赞叹。其实,不是三江不想说,是五河一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手榴弹厂转到俘虏身上去了。沙狄觉得三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可是他竟然一个人对一群伪军开起火来,这倒是奇怪的事。
“沙狄呀!你还不知道我们老九的脾气。”长武兴奋起来,揭起三江的老底。“他小的时候外号叫九姑娘,从来不多说话,说出话来大人也驳不倒。谁也想不出,棉花怎么会变成炸药。我们这个老九啊,你别看他长得单细,他的精力连五河、大金也不一定赶得上。他要处起事来,又大胆,又细心,就连嘴巴子上长胡子的人也得佩服他。”长武又转过头来带着点儿俏皮的神气问三江:“你是属诸葛亮的,诸葛亮一生不弄险。今天你怎么跟那么多敌人打起来?”
“险不险不在人多少。你常讲赤壁大战,诸葛亮不也是一个人进了东吴吗?要看条件。”三江本来不想说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但是长武那副不大赞成的笑容,五河那双玻璃球似的眼睛,都在催他说下去,他只好又补充说道:“敌人在明处,我在暗处;敌人没准备,我有准备;敌人是挨打的,我是打人的,这算什么险?再说,我不打他们,他们窜进!蟠龙山把沙狄同志俘虏去怎么办?”
三江说怕把沙获俘虏去,是半开玩笑的话,他的用意并不在这儿。
为什么三江会动手?事情是这样的:
杏儿峪的会议开到半夜结束了,区委书记王新民同志让参加会议的人住一个晚上再回去。三江不肯,拉了刘艾庄的支部书记,连夜到了丰黄公路附近的刘艾庄,找到刘铁匠,请他给未来的手榴弹厂做几件铁活。说定之后,天已大亮。三江走到老牛槽南面的一个山梁,坐在松林密处休息了一会儿,观察一下公路上有没有动静。阳光照进松树林的时候,只见十几个伪警防队从南面的士岗上爬上了山梁,往北走来。三江揣摩这群伪军想干什么:包围村庄?人数太少;出来抢劫?时候又早,想窜进蟠龙山?路线不对;移防换防?又没有车马行装。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捉摸不定。三江决定来个“火力侦察。”为了避开蟠龙山的目标,他悄悄地从松林里绕到伪军走过的南山岗,端起大检,“砰”的一声,一个伪军倒下去,其余十几个伪军乱打了几枪,顾不得被打倒的伙伴,往黄崖口的方向逃跑了。三江命令倒下的伪军站起来,拣起了大枪,押着受了伤的俘虏走下山来。在西山沟碰见正在巡逻的大金,把俘虏和大枪交给了他,自己直接找沙狄来了。
五河听出一点楞缝,问三江道:”九哥,你不是说为了保护手榴弹厂,不能暴露蟠龙山吗?”五河很得意,“大胆”的批评,可以从三江的行动里给打消了。
三江笑了笑说道:“什么是暴露?一转眼间变了样就会暴露,就会惹起敌人注意。蟠龙山是名声在外啦,忽然之间象一盆静水,那也会让敌人怀疑……”
三江的话还没说完,大金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说道:“我说三江,你倒是去看看不?”
“不忙,我得把开会的情况跟沙狄说说。”
“你不去,我先把俘虏关起来再说。”大金出门去了。
三江这才腾出空来,把支书联席会上传达的上级指示,告诉了沙狄。关于协助手榴弹厂建厂的意见,讲得更详细些。大家议论了一下,又回到手榴弹厂的具体地点问题。建在谁家,用不到再去踏看,就决定建在祥四奶奶家里了。祥四奶奶人品好,潘为仁又是个积极分子,家里没杂人,院里土皮厚,挖洞子没问题;南门外头就是小清河,隔河对着帽子山和金钟倒挂夹起来的羊尾巴沟,有了敌情好转移。至于手榴弹库建在哪儿,也就算定了下来,放在东山沟,在谁家,还是在野外,以后再商量。
“祥四奶奶会不会答应呢?”沙狄提出这个问题。
“我去!”五河背起大枪就要走,“凭我老五一说就成。”
沙狄不愿意五河去,五河是个急芯子炮仗,点火就响,万一说不下来,下一步就不好办了。他希望三江出马。三江心里有底,不管谁去说一声,四奶奶是不会摇头的。
沙获看三江不接楂儿,只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
“还是三江去吧,四奶奶喜欢姑娘脾气的人。”
五河把大枪放在一边,蹲在炕头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九哥去。一个人跟十几个敌人夺俘虏,那有这样的姑娘脾气!”
三江估计对了。他找到四奶奶,刚说出半句话,四奶奶就明白了三江的来意。“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沙狄同志要在我家安机关,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为仁不会说二话。刀四奶奶习惯地摸了摸她那斑自的、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然后顺手拉过用纸牌糊的烟筐箩,装了一袋烟:“那天,沙同志来串门,窗户根,灶火膛,都看过了,我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一定是想安啥机关。这是国家大事,咱妇道人家不好多嘴。其实,我这儿多合适,为仁没成家,住上三五口子也住得下。一言为定,千万别再到别人家去啦!”
三江很高兴,好像二十年加在一块,也没听到四奶奶讲过这么多的话。
“四奶奶,也担风险哪!”
“老九,你把四奶奶说到哪儿去啦!我怕啥,还想再活五十八吗?人要该死,二十年头我就该死过七八回啦!”
就这样,手榴弹厂的地点算是定下来了。
【推荐阅读】 一个死相凄惨的千年女尸,被考古人员挖出后,仍然冤魂未散。当天晚上便将考古实习生刘云送到了唐朝......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