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还未出门,见一女子,步态轻盈,面含微笑,缓缓走进来。玉卿惊讶的站住,眼前这女子,眉目妖娆,眼似横波流转,一身红衣,显得富丽美妙,"这女子真美,"玉卿心中暗想,等一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哪里呢?
玉卿正在发呆,那女子已经走到了玉卿面前,欠身向玉卿行礼:"参见公主殿下。"声音柔若无骨,沁人心脾。
哦,我想到了,她,像那画中女子,只是,好像又有点不像,五官有些地方还是不太像的,眉间也少了那一枚画龙点睛的红色莲花,确切的说,这女子与那画中女子,有着三分相似,但这并不妨碍面前的女子照样是倾国倾城的容颜。
"参见公主殿下,"颜溪见玉卿不理自己,皱了皱眉头,又重复一声,玉卿方才回过神来,"你是?"
"奴婢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奉命在大人身边伺候,今日路过公主庭前,进来与公主问安。"
丫鬟?玉卿打量了一下她,云鬓华衣,比我这个公主穿的都好,居然是个丫鬟,玉卿当即觉得这女子不一般,肯定不是普通的丫鬟:"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颜溪。"
"什么,你就是颜溪?"怪不得,她是沧离国第一美人,有这般容颜有什么奇怪,她是景流觞的恋人,这般打扮又有什么奇怪。
"公主知道奴婢?"
"我,我听流觞提过几次,你怎么在这里?"
"公主既然听说过奴婢,想必也知道奴婢出身青楼女,奴婢一向只卖艺不卖身的,可是前几日在青楼有人想要强要与我,刚巧大人路过,救了奴婢,大人菩萨心肠,担心奴婢再有危险,就把奴婢带回了府中,权且当个歌姬,为大人增添一些乐趣。"颜溪没有说谎,有时候真话才能打消一个人的顾虑。
"原来如此,你也怪可怜的,"玉卿果然同情心泛滥,"你和流觞,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大人只是怜悯奴婢才留奴婢在府中的,奴婢不敢说谎。"
"嗯,好吧,你先回去吧。"
"是,那奴婢先行告退,他日得空,再来拜会公主。"
玉卿松了一口气,这个颜溪也是可怜人,而且知书达理,权且留在府中也不要紧,看上去是个善良女子,一时间玉卿竟然觉得自己以前怨恨景流觞不管自己,连着颜溪一起骂了,反倒是不应该了。
当晚,景流觞与颜溪一同用晚饭,颜溪一直面含微笑,景流觞奇怪,问她笑什么。
"今日,我去看了九公主。"
景流觞方才柔和的表情瞬间消失,低下头加菜:"没事去看她干什么?"
"我去看她是何等三头六臂啊,可是,唉"
"叹什么气啊?"
颜溪笑道:"姿色平平,毫不起眼,大人又怎么愿意娶她了?"
景流觞放下筷子,抚着颜溪的手说:"皇上下令,我不敢不从啊,我想娶的,只有你而已。"说完脸向颜溪靠近,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心旷神怡,一把抱起颜溪,向床榻走去。
再说玉卿这边,正当她为颜溪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庭院的侍女和家丁,慢慢的少了,只有厨房一个家丁一个侍女,加上门口两个守门的,剩下,她近身的,就只有翠莲和红鸾在服侍,这些人,足足比先前少了一半。
"红鸾,我这里的人,怎么越来越少了,小玉和秀儿去哪了?"玉卿早起梳头时,不经意的问了一下,她其实不需要很多人伺候,只是一大早,见翠莲与红鸾忙着给他端水,又要铺床,打扫卫生,才发现以前一直是四个人在做的。
"回夫人的话,他们被指去伺候颜溪姑娘了?"
"颜溪?"她不是婢女吗,怎么还需要人服侍,玉卿正在疑惑,忽听的门外一声"公主,"玉卿起身一看,是颜溪来了。
"参见公主殿下",颜溪行了礼,不等玉卿免礼,便站直了身,"公主殿下,这几日我差人置办了一些刺绣衣物,上回来,看见公主的衣服已经是旧款式了,今天就给公主送来几件,公主看看,是否满意?"颜溪说着,喊了一声:"秀儿,"只见丫环秀儿捧着一些衣物,走了进来。
玉卿看来秀儿几眼,见秀儿神色傲然,跟了颜溪以后,竟是连她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又看了看颜溪,总觉得她与上次的感觉不同,上次她的表情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看上去像是小家碧玉,而这一次,完全带着戏谑,才真正像是个风尘女子,玉卿不知道,究竟哪一次,才是真正的她,但是她的话,让玉卿听着刺耳。
"公主看不上奴婢的衣服吗?"颜溪见她不动,心中有些怒火。
玉卿好歹也是公主,莫说这些大红大绿的衣服看不上眼,即便是绫罗绸缎,她也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的挑衅。看来片刻,她淡淡一笑:"我穿旧衣服惯了,不用了。"
"公主,您穿什么样的衣服,可是大人的脸面啊,旁人若看见公主总是穿着旧衣服,还以为大人怠慢公主呢,"颜溪一句话点到重点,让玉卿无话可说,她向翠莲示意,翠莲接过衣服,拿下去收拾了。
"既然如此,奴婢就告辞了。"颜溪依旧是柔美的笑着,离开了庭院。路上,颜溪心情似乎非常好,"秀儿,你说九公主刁蛮任性,可我看她,并没什么大的架势么。"
"姑娘,公主在宫里的时候的确是刁蛮出了名的,可是自从来了府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太说话,整天对着窗户发呆,估摸着不受宠吧,反正自成婚以来,大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那这个公主也是个虚名嘛,嫁到了府里,就算她是公主,也比不上我这个青楼女子啊。"颜溪从来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她是风尘女子,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她越是介意,旁人就越是瞧他不起,反而自己坦然面对,倒叫人不敢多说什么。
"那是那是,九公主,他哪能跟您比啊,姑娘您生的这么美貌,大人他不宠着您,还宠谁去。"秀儿在一旁附和着,她自认为跟了明主,总比一直跟在玉卿旁边,整日看她愁眉不展的好。
唤卿庭里,玉卿正在恼怒,我穿什么,用得着你管吗,那些花红柳绿的衣服有什么好,正自己发着脾气,翠莲上前问那些衣服该如何处置,玉卿没好气的说:"给你和红鸾穿吧。"
然而正是因为这一句话,白白丢了红鸾的性命,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这个公主并不受主人待见,而颜溪在府中,也开始成了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红鸾喜滋滋的穿着玉卿赏赐的衣服,就是颜溪送来的那些,到管家那里领月俸,恰巧秀儿也在,看着这衣服有些面熟,想来想去是前几日颜溪姑娘让整理了拿去送给九公主的那几件,秀儿当时没有动声色,可还是回去就禀报了颜溪。
颜溪听后心中愤愤不平:"我好心好意给她送去我最喜欢的几件款式,她自己看不上就算了,还打发给了下人穿,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我嘛。"她身为公主,她不敢正面与她交锋,但是一个丫鬟她还是敢碰的,于是私下里找了可信的下人,想要教训一下红鸾,谁知那下人出手过重,把红鸾给掐死了。
颜溪知道自己闯了祸,害怕景流觞责罚,思来想去,决定先跑到景流觞那里,承认错误。
只见颜溪泪光点点:"大人,公主把我送去的衣服给下人穿,我只是心里有点不高兴而已,就骂了红鸾几句,说她不该穿主子的衣服,谁知那红鸾这么想不开,竟然上吊自尽了,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颜溪抽抽噎噎,话里实中带虚,把自己说的有点小性子,又让人觉得这样的小性子并不为过,而且她的话里表明,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至于后果,自己也不是有意为之。她在青楼看尽男人心思,知道怎样取得一个男人的怜悯,而这份怜悯,足可以保她无忧。
景流觞果然中招,他将颜溪扶起来,安慰她说没事,一个下人而已,正在此时,玉卿推门而入。
这是玉卿与景流觞婚后,二人第一次相见,也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离上次见面,玉卿的怦然心动,早已经个人万水千山,恍然中像是前尘往事,他还是那样俊美如玉,不如凡尘的容颜,还是那身月白长跑,一切,都似乎和初相见时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只有当事人心中明白,初见时的心动,早已经被时间击碎。
玉卿心中无限感慨,但她这次,硬闯了景流觞的卧房,不是为了来抒发情感,她要为红鸾讨回公道。
景流觞也知道她此番前来的用意,还未等她开口,便风轻云淡的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我明日再找几个人服侍你。"
"一个下人而已?红鸾对我尽心照顾,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妹,从未当他是下人,如今被人害死,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红鸾是自杀的,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
"自杀?"玉卿看了看景流觞,又看了看一旁拭泪的颜溪,一切全明白了,原来是恶人先告状,还好,她发现红鸾在房间吊死的时候,捡到了一个钱袋,经过一番查证,她找到了钱袋的主人,颜溪庭院里守门的家丁李四,李四被她抓住,将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杀人的凶手就在这里,你居然说她是自杀?"玉卿叫了一声翠莲,只见翠莲推着双手捆绑的李四,走了进来。
"李四,你说,红鸾到底是怎样死的?"
李四虽然收了颜溪的好处,但毕竟是老实人家,看着景流觞威严的样子,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其他,老老实实的,将实情全都说了。
颜溪心到不好,她偷偷的看了看景流觞,见流觞脸上没有任何神色,一时间猜不出他的喜怒。
"你听见了,"玉卿指着李四说:"他已经供认不讳,就是颜溪指使他杀的红鸾,颜溪,你还有什么辩解的?"
"我"颜溪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多说话,只是慢慢的向景流觞靠近,一副小女儿的情态,希望他能有所怜惜。
久不发言的景流觞终于开了口:"即便是李四杀的,又怎样呢,别说李四,就算是颜溪杀了红鸾,又怎样呢?"
玉卿表情露出吃惊:"你怎么这样说话,难道我的丫鬟,就那么不值钱吗?"
"人都死了你还要怎样?"景流觞突然发起火来,提高声音:"一个丫鬟,你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我告诉你,不要再对颜溪指手画脚。"景流觞说完,又看向翠莲和李四:"既然李四杀了人,就交给官府就行了。"
翠莲看见公主面上的委屈,心中不平:"大人,此事,的确是颜溪的错啊"
"啪"翠莲还未说完,一个巴掌已经打上她的脸,景流觞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颜溪是你叫的么,我警告你,以后见到颜溪,给我客气点。"说完,拉着颜溪的手,离开了卧房。房间内,只留下将嘴唇咬出血的玉卿,脸上通红的翠莲,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李四,有微风吹来,屋内的纱曼随风翻舞,像是要将满心的惆怅吹去。
"公主,我们,回去吧。"翠莲拉过玉卿,低声的说。
玉卿转头,看着翠莲红肿的脸,"疼吗?"
"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只是"翠莲欲言又止。
"你说吧,"玉卿看向窗外:"我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呢?"
"只是,我们以后,是惹不起颜溪姑娘的。"
翠莲不用说,玉卿也知道,从今以后,这景家大院里,再也没有自己的一足之地了,景流觞,你为何如此绝情,难道,我就真的比不上颜溪一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