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左堂一早走进办公室就看见静静躺在自己办工桌上的辞呈。他一下子觉得恼怒无比,又觉得无可奈何,他把助理喊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助理也十分无辜:“人事经理说这是您直招上来的人,他不敢决定,便把辞职递给您喊你来决断。”
范左堂抚住前额,他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他心里门清,只是觉得郁闷,想吐露发泄一下,最终他还是摆摆手让助理出去了。
其实他想要转型,想使用温和一点的手段,但是历时半年不见成效,于是自柳笑如当上副总以来,就雷利风行,大刀阔斧,甚至更加巩固了他的铁血手腕的外界评价。
“去把柳副总喊来一下。”范左堂扬声道。
助理在外面应了。
不一会柳笑如就过来了,她站在门边没有进办公室:“什么事?”
“你进来,我有些话同你说。”他的声音显得平和。
柳笑如迟疑了一下,还是进来,并且顺手带上了门。
“我记得你进范氏没多久,我们私下开过一个小会,讨论公司转型的问题,”他见她关好了门才开始谈话,虽然他觉得她做得不是很对,但是他不想有人听见他批评或者是给她提意见。
他想着,柳笑如本来就调回来不是很久,下面也有很多不服气她的人,如果在这当口,他还质疑她,那她以后在工作中更是寸步难行。所以他只有以私下谈话的方式让她改变一下行事风格。
“你的方式有些激进,让公司有了很多不好的反响。”他的语气尽量温和。他双手交握着放在办公桌上,显露出轻松的样子。
柳笑如见他是在谈公事,当即也不在扭捏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不认为我做得有错。”
“啪——”纸页落在光洁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递给我的第七封辞呈,”他指着这信封,“其中有四张是年轻的管培生递交的,有两封是元老递的。”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柳笑如,没有用指责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柳笑如目光在辞职信上停顿了几秒,灿然一笑:“我正要和你说这些事,”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你有没有了解过他们真实的为什么辞职?”
“无论他们为什么辞职,都是因为我们管理出了问题。”范左堂皱着眉,语气严肃。
柳笑如有些不耐烦:“这不是正在解决吗?”她把手扣在桌上,“这是一个公司转型必经的阶段,所有接受不了的乘早淘汰比较好。”
“你就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手段吗?非要搞得公司乌烟瘴气的!”范左堂听见她的语气,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火气了,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她冷冷的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他也在她微凉的目光中冷静下来。
“这些管陪生辞职,全是因为直带他们的人员的刁难,不是喊写策划书返工10多遍,便是叫人家连续一星期加班到凌晨。要是因为他们实在能力不行,不肖这些老员工说,我们直接就辞退了。”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其上飞舞了一会儿。
他的账号叮咚了一声,接着便听她道:“你可以看一看这些新入职的员工们的设计,凭心而论,你看看他们设计如何。”她讲手机反扑在桌上,抱着手臂看他。
“你实行‘新政’,决定将公司电子化,那些在范氏干了几十年的老员工很难适应新系统的运用。要是一般的老员工也就算了,偏偏是一些管理高层,他们很多就是10年左右要退休了,学也学不进去,但是又不想退位失业,于是只有阻挠你改革了。
“而现在,运用电子化系统需要一段时间,这一段过度期需要电子化和人工并行。但是老员工不愿意教新员工,电子化实行不起来,元老们又倚老卖老,不愿意学习新东西,改革就此胶着。
“依我看来,就该辞退那些不愿配合的元老级人物,这样改革才能顺利做下去。”
范左堂觉得有些头痛,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柳笑如的想法不能说是错误的,他对于那些元老级人物的做法也非常的恼火,但是他不能那么简单粗暴,因为范氏历程几十年,各高层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辞退一个,就会面临他们大规模的反弹,范氏还有很多关键东西在他们手上,他到时候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困境。所以他只能温水煮青蛙,慢慢的,一小批一小批的换血。
柳笑如看着他的神情,轻轻一哂:“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说到底你就是不敢赌。”
范左堂苦笑了一下,他怎么敢那么冲动。一家公司破产宛如大厦倾泻,不过几分钟的事情。爷爷把公司交到他手上,可不是让他豪赌的。
“公司高层中,大多数都握有范氏股份。上一次开展董事会我已经略微掣肘于范立了。如果这番动作太大,必定失了民心,要不了多久,范立大可以重新召开董事会,罢免我的职位。”范左堂觉得心中焦躁,他端起水杯轻抿一口。
“你从确定要改革那天起,你就是走上了赌徒的道路。你买的电子程序,收购的新型公司,全部的投入与心血都是在摆上筹码。现在你只差临门一脚,看看是梭哈,还是舍弃。反正也没有什么全身而退的办法。”柳笑如面无表情道。
她其实内心并无什么波动,她像一个只会处理公司事物的程序,之会根据主人的决策运行出她觉得最适合的解决方式。她内心恨范左堂,也希望他失去所有。但她不想像个小孩似的捣乱,她觉得很掉份。她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是对而已,至于会导致什么结果,她不去考虑,他会不会因此陷入困境,她也无所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就把高层得罪光了,再怎么说也于事无补。他长叹了一口气,用力按着眉心。
“行了,就算是我下的命令,你手段温和一些,庸碌的新人就辞退吧,太过于过分的元老你也不需要给他们面子。”
他畏手畏脚,反而更重这些人下怀。他们笃定他不敢引起众怒,不敢大幅调整,那他就做给他们看。能适应就留下,不能适应就滚吧。
至于他们在背后怎么腹诽他无情,怎么过河拆桥,他再不去考虑了。改革,总是要牺牲一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