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左堂在范爷爷床前寸步不离。范爷爷因为病痛甚少清醒，大多数时间都是半昏半睡着。
他回来以后便开始积极寻找肾源，在强大的财力支持下，终于找到。
他便去询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医生给他安排了最近的场次，同时也忧虑的提醒他：“老人家身体状况不好，换肾有可能导致急剧的排异反应，从而加速老人的死亡。”
范左堂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没有一丝犹豫：“请你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范左堂回到病房来，在爷爷旁边坐下，胳膊顿在膝盖上，双手十只交握自然处在两腿之间，他弓下身来，将头抵在拇指上，眉头蹙起。
他的内心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范爷爷可以说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他虽然不想他那么早离自己远去，但是生老病死是谁都逃不过的宿命。
他觉得非常难过。可是对于病魔，他也确实是无计可施。?
对于爷爷要不要换肾，他其实自己纠结了很久。如果不换，爷爷可以靠仪器靠透析活下去，反正范家烧得起这钱；但如果这样，爷爷势必会缠绵病榻。这与爷爷一开始选择的要活出质量想法相违背。
但是换肾就可能一劳永逸，让爷爷好起来，相应的，风险也会高上很多……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爷爷我为你选择了换肾，你会怪我吗？”他握住范爷爷的手，语气沉痛。
范爷爷努力想睁开他那双浑浊的双眼，声音模糊地说：“好。”
范左堂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眼里的痛苦流落出来。他执起爷爷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脸上，语音低沉地又唤了声“爷爷”。
手术安排得很快，范爷爷被推入手术室时，医生反复强调：“你们家属要想好，排异反应能瞬间要了人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确定要继续手术吗？现在反悔还来得急。”
范左堂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放在身侧的手揣进兜里，语气平静地说：“做吧。”
范爷爷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持续了10个小时，范爷爷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昏睡着。
医生解下口罩，对靠在墙边等待的范左堂说：“手术暂时来说是成功的。但是现在说安全还言之过早，最起码得观察一个月。”
范左堂点点头。
术后的第16小时，范爷爷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里还是浑浊不堪。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范左堂。
范左堂快步到他身边来，范爷爷动了动手指，他便懂了。他握住了范爷爷的手，范爷爷反握住，手上却没有多少力气。范爷爷微不可查的晃了两下，像是在给自己的孙子打招呼，他像是安心的闭上了眼，再次进入到昏睡中。
范左堂知道术后前一个星期最为凶险。排异反应就像是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恶魔，他提心吊胆，不敢放松半刻。
这一日阴沉了好久的天气突然出了太阳，积雪要融了，天气也会愈发的冷。但总的来说，太阳的光还是温暖的。
范爷爷病房中的窗户敞亮，疲惫了很久的范左堂就没忍住在这样微醺的日光下小憩了片刻。
“左堂，左堂。”范爷爷轻声喊他。
他在睡梦中先是颇为不安的皱了皱眉头，但没有醒来。
“左堂……”范爷爷又唤了一声。
他颓然惊醒。目光中还有一丝从梦中醒来的茫然。他定眼一看，范爷爷正在招手喊他。范爷爷因为年事已高，病床床头调整得比较高，他几乎是半卧着，一抬眼便能看见自己的孙子。
他的目光恢复了很久以前矍铄的模样。他的眼神清明，里面有和蔼的笑意浮动：“累坏了吧。”
范左堂睁着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他的眼里不由自主滚落泪水，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抽动两下，他喉头滑动，声音哽咽：“爷爷。”
“诶！乖孙别哭，过来和爷爷说会儿话吧！”范爷爷向他招手。
范左堂吸了一口气，把情绪憋回去，展了一个笑走到范爷爷身边。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这是范爷爷走到了尽头。但是他们两都缄口不言，只是拉拉杂杂说了些家常话。
“爷爷活了这一辈子也够了。”他和蔼的笑着摸着范左堂后脑，“要说遗憾，也就那么一件，没看见我的乖孙结婚生娃。”
范左堂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柔和的孺慕之光。
范爷爷叹了一口气：“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可别像以前一样把人家逼走了。”
范左堂垂下眸子，心中有些黯然：“我晓得了爷爷。”
范爷爷又笑了一下，复而问他：“现在公司什么情况？”
范左堂轻轻皱眉，心想都到这个时候了，爷爷却还操心这么多，但他还是耐心又柔和地道：“现在公司我和二叔在经营着。”
范爷爷深深的看了范左堂一眼，对他说道：“你二叔这个人生性狡诈，对范氏也没有存有真心，你日后要小心他。”
范左堂点头应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范立不要染指范氏，这是你爸爸辛苦打下的基业，不能毁到他人手里……我当初已经把国外的公司指给他了，他也能凭借着国外公司衣食无忧……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范立不要染指范氏。”
范爷爷攥着他的范左堂的手郑重的说，爷爷的力气极大，瘦骨嶙峋的手烙得他有些疼。
他看着爷爷郑重点头，他向范爷爷保证：“我一定达成您的愿望。”
范爷爷便释然一笑，像是了却所以心事，他放松地靠在床头：“孙啊，我想吃葡萄。”
范左堂站起身来，连忙说：“我下去买。”
他便飞快地走了出去。他的心头盘踞着极为不好的预感，只催促着自己快些，更快些。
他拎着一袋葡萄跑的飞快，踩在已融的雪水上面，泥水飞溅，地面又滑，他踩在一块将化不化的冰上，摔了一跤，但是他浑然不在意，站起身来连衣服也没拍打就飞快的向前奔跑着。
他终于回到了医院，他急急忙忙推开房门，里面却空空如也，连同范爷爷睡的那张床也不见了。他拎着葡萄像是失智般呆愣在门口。
“你是这个病房病人的家属吧？他已经被推到急救室去了。”路过的护士好心提醒他。
他像是突然被惊醒，来不及说谢谢又朝着抢救室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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