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手静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遭的喧嚣与我无关。
宽大的袖袍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并非源于被未婚夫当众漠视的难堪,而是出于一种更深沉的怜悯。
我清楚地看见萧承璟眼底深处那抹算计,那是猎手锁定猎物的光芒。
他在觊觎王书仪脑中那些“得天授”的知识,将她视为一件奇货可居的玩物。
而王书仪,这个来自我遥远故乡的灵魂,却沉浸在“女主角遇见真命天子”的粉色幻梦里,对着一个冷酷的掠夺者,露出了毫无防备的真心。
真傻,我在心底无声地为她叹息着。
但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仅仅月余,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端王萧承璟,竟向陛下恳请,要立礼部侍郎之女王书仪为端王正妃!
萧贵妃在宫中气得砸了心爱的翡翠屏风,却也无可奈何。
皇帝起初震怒,斥责萧承璟胡闹,但架不住这个向来宠爱的儿子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言之凿凿非王书仪不娶。
最终,皇帝权衡之下,竟真的允了。
一则,先前所谓的赐婚并未明发圣旨,留有转圜余地;二则,王书仪那“得天授”的名头,加上印亦大师的背书,也隐隐抬高了她的身价。
皇帝大约觉得,一个侍郎之女,即便有些神异,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消息传到尚书府,父亲脸色铁青,母亲气得几欲昏厥。
我跪在父母面前,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发颤,将惊惶无措的闺秀形象演得入木三分,心底却是一片平静。
退婚的耻辱是实打实的,尚书府的颜面被端王踩在了脚下。
但于我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远离那个心思深沉的端王,远离那注定波诡云谲的王府,未必是祸。
皇帝终究还是要安抚重臣,没过几日,一道正式的赐婚圣旨降下,对象却换成了太子萧承瑾,封我为太子侧妃。
旨意中措辞温和,褒奖我“温良恭俭,德行出众”,仿佛之前的波折从未发生。
父亲接旨时,脸上的阴霾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激动所取代。
他看向我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灼热的期待。
比起受宠却心思难测、隐隐有与太子争锋之势的端王,未来的储君太子,显然才是更稳妥、更光明的选择!
我的身份,看似从正妃降为侧妃,实则进一步踏入了国家未来最核心的权力圈层。
这一次,我依旧温顺地叩首谢恩,口称“皇恩浩荡”。
心底那点微弱的叹息,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
皇权之下,何来自由?不过是从一个精致的牢笼,换到另一个更华丽、也更危险的牢笼罢了。能做的,唯有步步为营,小心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