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生辰刚过,一个据说批命极准的道士被父亲请来算命。
道士先给我看相,看了半晌,只吐出一句:“贵则贵矣,富足平安,中平之相。”语气平淡。
可当那道士转向妹妹时,突然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死死盯着她。
“凤…凤凰之仪,小姐这是副凤命格!”他声音颤抖,“贵不可言!此乃…此乃副凤命格啊!”他转向父亲,目光灼热,“将军!贵人之父!贵不可言!”
“凤命”二字让我心头一震,我握着妹妹的手抓得更紧了,好似有人要将妹妹夺走。
妹妹也有些害怕,往我这边靠了靠。
父亲听到此话,面色一沉,打发走道士后,厉声下令:“今日之事,谁敢外传,杖毙。”
可这深宅大院,哪里藏得住风?皇帝的眼线,早已把“将军府小女儿身负凤命”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递进了宫墙。
没过几天,圣旨到了:五岁的瑶儿被指婚给七岁的太子。
父亲接旨时背挺得笔直,但我看见他身子僵了一下。
旁边的妹妹茫然地抬头看我,我望着她那天真的眼神,心里涌起愤怒和不甘。
凭什么?就凭一句“凤命”,就要决定我妹妹的一生?
“父亲,我要学!”晚上我冲进书房,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
父亲正对着墙上巨大的边疆舆图沉思,闻声转过身,眉宇间带着疲惫和诧异。
“学什么?”
“学武!学排兵布阵!学您会的一切!”我梗着脖子,像一头初生的小狼,“我要保护瑶瑶!我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把那些想摆布我们命运的手,狠狠折断。
父亲定定地看着我,那双看透沙场血火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审视,最终化为动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用“女孩儿家”的理由拒绝我。
“好。”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那便从扎马步开始。”
从那天起,演武场成了我的第二个家。
沉重的木枪压得我的肩膀生疼,粗粝的沙石磨破了掌心,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每当快要支撑不住时,妹妹苍白却带着恬静笑意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我就能再多撑一刻。
我不能倒下,我要成为妹妹的盾,妹妹的矛。
父亲惊讶于我近乎自虐的刻苦和一点就透的悟性,他不再当我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娇花女儿,而是一块亟待打磨的璞玉。
他亲自教导,倾囊相授。
沙盘推演,他让我大胆落子;兵书战策,他引我深入剖析。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着所有能让我变强的养分。
一次激烈的推演后,父亲看着我布下的精妙陷阱,眼神惊喜。
“你若为男儿…”他话未说完,却又猛地摇头,自嘲般低语,“不…是男是女又如何?你是我邓峥的女儿!这就够了!”
这话像一股暖流注入心田,却又带着尖锐的刺。
够了?不,远远不够。只要那堵名为“皇帝”的高墙还在,只要那道悬在妹妹头顶的“凤命”枷锁还在,就永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