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解锁手机——密码还是她的生日——点开银行APP，转账记录页面密密麻麻的红字让她呼吸困难：近三个月来，母亲向这个账户转了不下二十次钱，金额从388元的"随喜功德"到50,000元的"福报投资"不等。
相册里全是母亲与一个穿唐装的中年男子的合影。那人约莫四十五六岁，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手持折扇站在"明德国学讲堂"的横幅下。
每张照片都配着夸张的文字："与张老师共修圣贤之道""得遇明师，三生有幸""跟随张老师学习《道德经》第七日，膝盖疼痛减轻"。
微信置顶的"明德国学一群"显示999+未读消息。周雯点进去，满屏都是老年人晒转账记录的截图：
"感恩张老师，今日供养三万，功德无量！"
"随喜五万入传统文化保护基金，家宅平安！"
"跟随张老师修习三个月，糖尿病好转了！"
最新一条群公告用刺目的红色字体写着："明日福报投资说明会，特邀张老师开示《道德经》中的财富智慧，请家人们备好善款，功德翻倍。现场交纳10万以上者可获张老师亲自加持的能量玉石。"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周雯抬头，看见母亲抱着个用红布包裹的物品进门，脸上是她多年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六十三岁的周丽华穿着件崭新的绛紫色旗袍，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耳垂上晃着对陌生的翡翠耳环。
"雯雯？"母亲的笑容在看到周雯手中的手机时凝固了，"你怎么随便翻我手机？"
"妈，这些转账是怎么回事？"周雯举起手机，声音因压抑怒火而颤抖，"这个张老师是谁？家里为什么变成这样？"
母亲周丽华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恼怒。她小心翼翼地把红布包裹放在茶几上，掀开后露出尊粗糙的玉观音像，底座贴着"能量玉石，价植连城"的标签。
"这是张老师从昆仑山请来的能量玉观音。"母亲抚摸着玉雕，眼神炽热得可怕，"今天我们学了《孝经》，张老师说真正的孝道是帮父母积累福报。我请了这尊观音，就能保佑你事业顺利…"
周雯太阳穴突突直跳："多少钱？"
"结缘价只要八万八。"母亲轻描淡写地说，又从包里掏出叠红绸包裹的光盘，"这是今天秘传的《天机养生术》，张老师只刻了五十套，我们有福气才能…"
"妈！你被骗了！"周雯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腕，"这些都是诈骗！那些药丸说不定有毒！我这就报警！"
周丽华脸色骤变，猛地甩开女儿："你懂什么！"她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茶几上的药瓶微微颤动，"张老师是国学大师的嫡传弟子！市领导都请他讲过课！那些西医治不好的病，张老师用《黄帝内经》的方子都调理好了！"
她颤抖着指向门口："你走！你们年轻人就知道钱钱钱，根本不懂传统文化有多珍贵！上次我腰疼住院，你在哪？是张老师派弟子来给我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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