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卧室的每一个角落。严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时钟的指针已经悄悄滑过午夜十二点,他还在书房整理下周的病历——自从荣朦盈确诊后,他就把大部分工作转为线上咨询,只为了能随时陪在她身边。
保存文档,关机。电脑风扇的嗡鸣声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严湛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摘下眼镜,用指尖按压着鼻梁上被镜架压出的红痕。三十四岁,却已经感觉自己像个老人。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客房——现在那是荣朦盈的房间。自从她开始认不出他是丈夫后,就坚持要睡在客房,说"住在学长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严湛没有强求,只是每晚都会悄悄去看她,确认她睡得安稳。
门缝里没有透出灯光,她应该已经睡了。严湛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的。他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尽量不发出声音。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在床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荣朦盈蜷缩在被子下,只露出半个脑袋,栗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像一幅水墨画。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严湛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十年了,她睡着时还是会像孩子一样微微嘟着嘴,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他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没有阿尔茨海默症,没有每天早上的陌生眼神,只有这个他爱了半辈子的女人安稳的睡颜。
就在他准备轻轻关上门时,一阵微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掀动了书桌前的一张纸。纸张飘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严湛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捡起那张纸。月光不够亮,他只能模糊看到纸上似乎写满了字。他犹豫了一下,拿着纸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然后打开了走廊的壁灯。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见——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同一句话:
"不管我忘记多少次,请继续让我爱上你。"
字迹从开始的工整有力,到后来的潦草颤抖,仿佛写字的人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用力。有些笔画甚至划破了纸张,墨迹晕染开来,像是被水打湿过——也许是眼泪。
严湛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纸张在他手中沙沙作响。他翻到背面,发现角落里有一行小字:"给严湛——我的学长,我的爱人。"
"爱人"两个字被反复描摹过,笔迹深深地凹陷在纸纤维里。
他的膝盖突然失去了力气,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跪倒在地。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呼吸变得困难。这是她第一次留下这样的字条——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