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海地地区有一个小国,叫做梅丽莎(指蜜蜂之意)。这里常年被积雪覆盖,即使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太阳的光芒也无法将山顶上的积雪全部融化,一年一年堆砌成冰,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冰雪王国。所以梅丽莎的人都是冰雪山上的好猎手,他们崇敬战神TYR,用血和肉祭祀他,每年太阳回归大地的时候,国王就会亲手抓到一个凶猛的野兽献给TYR神。
国王嘉温和他的臣民一样,是一个善于作战的勇士,他曾亲手杀死过看守宝藏的毒龙和袭击牛群的佩鲁德,而且他冲锋陷阵,总是第一个吹响战斗的号角,在梅丽莎人心中,嘉温王就是神留在海地的一把宝剑,任何胆敢侵犯此地的人都会被无情的送进地狱。但他也像人类一样,有衰老的一天。就在一次狩猎的活动中,他被巨怪用斧头砍断了胳膊,差点失去性命。
狩猎的士兵是在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回到城堡的。那时皇后披着一件红色的长袍一直站在塔楼上向远处观望,每次她都会在风雪中等候着嘉温王胜利的消息,仿佛穿过远山和丛林的阻隔,她能亲眼看见一个骑着黑马的英雄手握大旗,带着一列士兵向她缓步走来。
第一个进入城门的是一个骑马的士兵,他举着长剑喊着“国王!国王回来了!”。
皇后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跑下来迎接国王。可是在人群中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令她朝夕夜盼熟悉已久的面孔,她担忧起来,一个可怕的思想闯进她的心里,令她不敢向前迈开一步。她朝着队伍的后面望去,看到士兵们垂丧着脸,没人说话,也没人敢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睛。她问:“陛下呢?”
士兵绕过她,没人回答。
在队伍的最后边有一个人受伤躺在车仓内,他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从身体里面流出来的血还在往车轮底下继续滴着。她用手捂着嘴,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嘉温的“遗体”。当士兵搀扶着他从车里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停止哭泣,突然跑上去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说着:“感谢您的恩德,保佑他活着回来。”
国王昏迷不醒,胳膊上的血还没止住。汉尼根将军喊着让人去找医生,皇后跟随着2个士兵一起小心的把他背进卧室,在4个婢女的帮助下,他们脱掉了他的靴子和作战时穿的铠甲,把他平放在床上,喂他喝热汤。婢女们去打水和取干净的白布换掉里面的湿衣服,而皇后把丈夫的手放在嘴边正在为他默默的祈祷。
梅奇·汉尼根将军跟随国王很多年,他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勇士,每次身处在困境的时候都是他身先士卒,拼死保护国王的安全,如果这次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结果,那么他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至少他做到了没有让国王死在巨怪的手里。
汉尼根将军取下佩剑跪在地上,将右手的胳膊放在胸前,自愧的说:“请您下令把我关起来吧,我应该为我的失职负责。”
皇后说:“将军,收起你这愚蠢的行为吧,你应该想办法弥补你的过失而不是跪在这里向我忏悔。”
他说:“我已经叫人去找医生了,相信很快就到。”
“在陛下好着的时候,他最不相信的就是这句‘很快就到’,去把先知找来,她会想到办法减少陛下的痛苦。”
汉尼根站起来留下佩剑,他说这把剑暂时放在这里,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会在国王醒来之后同样砍掉自己的一条胳膊以作补偿。
说完他就走出寝室,跨上自己的战马,朝着加农神庙的方向奔去。
“先知”普里西拉(指远古之意)是人们对她的尊称,其实她只是抚育戴安娜大祭司长大的一位女巫,(也是她的导师),因预言过一场雪灾到来,及时挽救了梅丽莎人的性命,所以受到国王的加封。她和大祭司一样都是神的侍从,平时主要主持祭祀的仪式,传诵神的旨意,有时也医治生命垂危的病人或者鹿群。
加农神庙是一个很古旧的建筑遗迹,主要由花岗岩和石灰石堆砌而成,里面有两根磨光的石柱和战神的雕像,神龛上左右各供奉着一只老鹰,它们的尸体保存的比较完好,死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腐烂。
自从众神消逝后,里面就不再有神光出现,只留下4个神职人员,依然每天坚持着早晚诵经念文,为迎接新生的一天早做准备。可是他们的忠诚并没有打动天神,降下启示的福音,反而信徒们是逐年减少,门外的信鸦一天比一天增多,最终连嘉温王也难逃厄运,在战斗中光鲜负伤。
先知每天会用一条白布打扫神像一次,她不在的时候,她的孙女维基会替她完成这项工作。维基刚过完12岁的生日,在梅丽莎人眼里,12岁以后就算过完童年生活,男孩子就有义务跟随父亲外出打猎,女孩子就有义务在家喂养牲口,帮母亲做些家务。维基只有一个不太亲的祖母,所以她会帮助先知翻弄她的箱子,从里面找些旧的书籍或者石头来玩。以前她会和别人一起用一个石头从左手倒到右手,再从右手倒到左手玩上一整天,可是12岁以后,她就觉得这种把戏太无聊了,她应该到外面的森林里找些更有趣的事情来做。
天快黑的时候,先知被一个骑马的将军带走,那时戴安娜大祭司正好也没在,她就从床底取出自己做的小弓箭一个人偷偷溜到森林里面去捉小鸟。
神鸟森林里有成群的桦树和松树林,小孩子们都喜欢在这个地方偷吃松鼠藏起来的坚果。有时他们把手伸进树窟里面的时候,手指会不小心被松鼠咬伤,一失足就从树上摔下来掉进厚厚的雪堆里,那样的话,他们会在接下来的1个月里一直躺在床上翻不了身,只能爬在窗户上羡慕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身上背着弓箭跟在父亲身后去森林深处冒险。
维基并是第一次走进森林,她经常偷跑出来,找那些野孩子们玩。但也就是玩玩,完全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验,看见一只漂亮的鸟儿就拉开弓箭射击,结果箭一出手,绳子就断了。她真懊恼为什么自己就不是一个男孩子呢?否则的话她肯定是要赶着一大群驯鹿回去的。在白桦林密集的地方,偶尔能够看见几只灰色的驯鹿低着头在雪地里找东西吃,小的驯鹿跑远了,它们的母亲就会发出像哨子一样的声音呼叫她的孩子,等听到回音后她就会继续低下头将它的嘴埋进厚厚的雪地里。动物们对外界的环境感知是特别灵敏的,哪怕有一片雪从树梢上掉下来,它们也会突然竖起耳朵,如果声音逐渐迫近,它们会像惊弓之鸟,突然仰起头来,注视着远方的黑影。
维基看到一个母鹿被一个猎人盯上了,她把她的弓扔到桦树上,故意制造出响声,并且大声喊着:“快跑啊,小鹿鹿,坏人抓你来了!”
嗖的一声,箭梢插进树身上,将树上的积雪震动下来,母鹿被吓跑了。一个满脸黑胡子的猎人走过来,从身后拔出一把小刀,在手上转了几圈,一刀下去就把射偏的箭砍断,然后装进背上的箭筒里,他用眼睛瞪着维基,一脸的惊恐和猜疑。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布衣,腰上缠着一个红棕色的牛皮腰带,中间镶嵌了一朵很光亮的梅花扣,仿佛这粒扣真能散发出一股清香的气息,驱除他一身的臭味。他的脚上穿的是长筒的鹿绒靴子,没有打扣,用两条麻绳捆绑着,这让他能够在雪地里跑很长时间也不会觉得太累,可能就是因为经常追赶鹿群的缘故,所以他的的腿才会长得很长,他弯弯瘦瘦但力气却不小,用两根指头就能轻松将弓拉满,一经飞出去就拔不出来。
伊戈尔盯着这个女孩,突然将那根断箭取出来,搭在弓上,对准维基的脖子,准备射出去。他侧着头看来看去也没有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下手,最后就放弃了,改用手指着她,说:“你,小红帽(她戴了一顶尖顶的红色绒帽,其实就是圣诞帽),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维基觉得伊戈尔肯定是想要用箭射死她,这会离得太远没有把握,就骗自己走过去,好下手容易些。她真后悔没有听婆婆的话,“神鸟森林的桦树就和那里的恶人一样多”,现在她是相信恶人就和桦树一样多。她不听他的话,沿着相反的方向逃跑。
伊戈尔喊她快停下,她就是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把箭从她头顶飞过,带走了她的帽子。维基跌倒在地上,哇哇的大哭起来。伊戈尔两步就三步跑过来,拽住她的一条胳膊,把她拖走。她哭得很凶,说自己的胳膊快断了,又说地上的雪都跑进她肚子里面了,她叫他放开她的手,他没放,她就哭,哭完了又闹,闹完又哭,就这样脊背蹭着雪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才停下。
他说:“维基,你又背着你的婆婆跑出来?”
维基不哭,揉揉眼睛,好几年时间没见,伊戈尔满脸胡子都快要长到嘴里去了,以前他就是这样懒得跟头猪一样,要是没人帮他,从来就不懂得梳理自己,
她说:“你要杀了小鹿,也要杀我?”
“我没有杀你,一支没有箭头的箭怎么会要了你的命呢?这里到处都有猎人设下来的陷阱,乱跑的话会弄伤你的,我不想看到你这么大点年纪就死在这里,赶紧回家吧,别再来这里。”
伊戈尔松开手,拉她从地上起来。
维基跳起来,在地上踏了一圈,把灌进脖子里的雪都倒出来。然后在头发上乱刨了一会,突然想到她的帽子不见了,她要回去找,伊戈尔就在她的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赶她回家去。她也同样还给他一脚,还抢走他身后的小刀,拿着跑远了。
待她走远后,伊戈尔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慢慢走到家里。小木屋里没有生火,暗淡的光线和外面已经完全接近,墙壁上挂着长短不同的刀剑、一条雪狼的头和两张鹿皮。锅里已经3天没有添加过任何东西,边缘的水已经结冰,不费点事儿的话,可能连锅盖都拔不开。在房间的中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对放着的椅子,桌子的边角上有一个放进铁勺的碗和一个水壶,中间是一本旧得发霉的书。他端起桌子上的冷水一饮而尽,然后就拿着书放在自己胸前也没有打开,在战神神像面前诵唱着他自己写的诗歌:
你亲手调整的琴弦已经松弛,失去了音调。
我睡在香郁的浓荫中却忘记替你灌溉花木。
时间已经过去了吗,我的伙伴?我们已到了这游戏的终结吗?
那就让别离之钟敲起,让早晨来使爱恋从新清爽。
让新生之结在新的征途中为我们打起吧。
见到维基不由自主的让他想起了以前维基、赛琳娜和他三个人在一起的生活。那时他们三个很快乐,常躺在地上,望着天上奇奇怪怪的云,用手指着问这个像什么,那个像什么。不下雪的时候他们就去森林里玩,讲故事、唱歌、捉迷藏很多很好玩的事情,好像这一辈子都做不完。
可是赛琳娜死了,这一切都变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可他常常会做噩梦惊醒,看到她全身上下都滴着水爬到自己头顶,那张面孔哪怕是在非常刺眼的太阳光下也历历在目。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丁点的响声都能令他怀疑有人出现在那狭窄的小径上,指甲划过木门的声音和阴冷可怕的笑声逐渐走进他的耳朵,让他无法安宁。死去的亲人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闯进他的脑子里,一朵血红的花在烟雾中绽开,像是从女人的子宫里流淌出来的精血,染红了挂满白布条的天空。
3年前,赛琳娜家的一只驯鹿生了12个小鹿仔,本以为它已经黔驴技穷了,可是到了傍晚的时候,母鹿突然站了起来,在栅栏里来回的走动。这时他才发现在它的尾巴下边还吊着一个长相丑陋的怪胎。这个怪胎长了三条腿,两只不对称的眼睛,无论你躲在那个角落里,都会觉得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看,好像那是双血淋淋的手,掐住仇人的脖子不肯放过。原来那两双眼睛是不会转动的。伊戈尔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心惊肉跳,饲养了这些年的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那时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东西一定会带来厄运,他点着一堆火,要烧死这个畸形。而赛琳娜却把它抱在怀里坚决不给他。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好像被人用刀子猛戳了一下,眼睛一阵酸痛,竟然哭了。就是这个怪胎,后来夺走了她的生命。在那一段日子,赛琳娜每天都和那只畸形的小鹿呆在一起,因为母鹿不给它喝奶,她就用其它鹿的奶喂它,开始的时候喝进嘴里的奶水都会吐了出来,过了两天,它就适应了这种味道,能够把整瓶子的奶水都喝个精光,一直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小畸鹿真的活过来了。它爬在地上,侧头竖着尖尖的大耳朵,一对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人看。它比正常的小鹿要消瘦的多,双腿也只能勉强走动,每过几分钟就会摔倒一次,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头病怏怏的牲口跑的比人还快。
7月的时候,有人把红色的剪纸贴在天空,太阳终于爆发了它的危怒,射出万丈光芒,把一团滚烫的火焰注入到蓝色的大海中,一股翻江倒海之势,势必要吞没苍穹,在火一样的天空,火一样的世界中,彭布莱克河里的水就完全解冻了。山上的雪有部分融化后流进河里,河水就会涨过河床,一波接着一波奔上岸来。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血红色的闪电降落到这片土地上。一股股红光像一把蜿蜒的利剑刺穿云层,将地面射出一个大坑。老人们说出现怪异的天气,通常会伴有灾难发生。果然,梅丽莎的人们可不曾看见彭布莱克河边有一头跛腿的小鹿着了魔似的朝着河里跑去,赛琳娜跟在后面边跑边喊着它的名字,可她怎么也追不上,直到河水卷走了他们,风才停了,大雨从头顶泼洒下来,打得人抬不起头来。伊戈尔跑到河边像哑巴一样喊叫,望着汹涌澎湃的河水,他的眼睛里盘旋着一条红色的小蛇,一旦找准机会,就要咬上一口。沿岸他走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在河岸上睡着了,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河水抢走了他手里紧握的一只女人的长靴,最后他连什么也没有找到。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经常外出打猎,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维基来看他的时候,他就躲在家里不出声,直到她离开。他最后一次见到维基是在第二年的这个时候。
海地一年里只有6-9月,这段时间内河面上的冰层会融化,那时气温回升,动物们从梦中醒来,山上会非常热闹。麻雀惦着脚尖,用翅膀跳舞,小嘴在情人的脸上留下一簇白色的绒毛。大桦树挥舞着大掌努力去抓飞走的风。风,呼噜噜的来,轻的脚步让人无处觉察。它是这里最常往的客人,百十个无人的夜晚,从寒冷的束缚中逃脱,自由,让它成为这里最痴心的主人。
伊戈尔穿了一件棉背心坐在河岸边,盯着彭布莱克河里的水,眼珠子不转动一下,就像是木刻上去的。离他不远的地方,一条猎犬用爪子刨开地上的雪,从里面找到一条干瘪的虫子,欢喜的摇晃着尾巴。突然,它的耳朵竖起来,像是守城的士兵发现了外敌的入侵,扬起尾巴向前跑了十多步,朝着迎面吹来的冷风吠叫。伊戈尔咿呦嗨的长叫一声,眯着眼睛眺望。在鸡蛋一样矮小的树影里,有一片白色的云在移动,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一个白胡子的牧人赶着他的鹿群来到河边喝水。他的角笛挂在腰上,已经很久没有吹响了。无数个寒冷的日夜煎熬,毁坏了他那和云雀一样的好嗓音,却学会了乌鸦的呱唧乱叫声,只会吓跑他的鹿群。猎狗也来把他取笑,呲牙咧嘴,妄图从他的鹿群里叼走一只短腿的崽儿。
可怕的猎手埋伏好了,它躲在草丛间,夹着尾巴匍匐前进。从嘴里溢出来的唾液淹死了一群只顾逃命的蚂蚁。
神奇的风,是风精灵从头顶飞过,一口气吹走了“冬天”,现出大地裸露的脚踝和阴谋家嘴里吐出的诡计。
“滚开,你这坏家伙!”
牧人从领队的驯鹿背上跳下来,在地上捡起一块碎冰,狠命的朝猎狗的脑袋扔去,用他所有的愤恨打跑了这只可恶的猎手。鹿群受到惊吓,已经跑散,他惊慌失措四处寻找。天上的云是整片的天,地上的云是孩童的粉笔画,一片白云出现在河岸边,一片白云落在湍急的河岸上,还有一两点像粉末一样细小的白点被风卷跑,最后干干净净的消失在天边,连笑声也没了。牧人弯下腰,蹲在一块垫脚的高地上,远走的驯鹿,在他的视线变得很模糊,他唉声叹气,又把猎狗来骂。只有一个奇怪的笨脚小鹿,从地面站起来,扭着屁股朝他跑来。原来这不是真的鹿,而是普里西拉先知家的小坏蛋。维基气冲冲的喊道:羊呢,怎么它们全都跑掉了。
牧人的脸瞬间升温,两根眉毛立起来,大声吼道:“脱下你身上的衣服,它让我的眼睛很不舒服。”
维基抖了抖套在胳膊上的鹿腿,然后撅着屁股,故意拍打着小尾巴,又学着小鹿的声音嗯嗯叫了几下。嘴里还唱着欢乐调:我是一只快乐的小小鹿,跑了一天的路,吃了一天的草,气走红脸的老爷爷。现在我要抬起我的小小脚,蹦蹦又跳跳。
“老头!你的小鹿呢?”
“它们去哪里了呢?”
维基缩着胳膊,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道:“快!往西边看,在太阳消失的地方,有一个血红色的洞窟,小羊们陆续走了进去。不好,那是大魔王拉休斯的休憩地,他刚刚入睡,你的小羊们吵醒了他,这下它们全要遭殃了。”
“闭上你的臭嘴,你说的话和抹墙的牛屎一样难闻,我早就不想再听下去了。如果你还要‘扮演’一个好孩子,就立刻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她望着天边的半轮红日,突然间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冒出来,于是就忍不住不断追问这个经验丰富的老牧人。
上了年纪的牧人不会有一个太坏的脾气,固然他们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热情好客,笑起来和向日葵一样灿烂。但他们是骑在鹿背上的传教士,也就不会像个多舌的妇人一样喋喋不休,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所以维基的话并没有让他真正动怒,只是在生闷气,一直拉长着脸,头上顶着一片阴云。
维基说:“是我吓跑了小鹿们,我用剪刀剪他们的肚子。你看。(其实她想说是剪它们肚子上的毛。因为她想有一双暖和的鹿绒靴)”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闪着光芒的剪刀,拿在手里示范给他看。
她看见那老牧羊人双手捂住脸,像是哭了。可还不到戏剧演员换一次妆的时间,他就改变表情,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魔鬼拉休斯的孩子,你不会得到宽恕的,即便是冰雪山上的毒风吹上一千年,也洗脱不了你身上的罪恶。看啊,那高鸣的苍鹰,时刻盘旋在你的头顶,就是要带走你的灵魂。你的骨头会被高加索山上的大石无数次碾断,然后无数次愈合,再折断,如此反复,直到那无情的石头为你流泪,你将失去光明。
维基突然跑上去,用鹿角顶在他的后背,将他撞到地上,就飞快的逃走了。
一眨眼的功夫,在河边移动的人影就少了很多。伊戈尔用干树枝生了一堆火。这火来势凶猛,趁着东风一路烧去,就很难遏止。从地面升起的浓烟笔直的冲上云霄。奔走的黑色龙卷风,夹带着飞舞的灰烬匆匆忙忙旋起,又轻飘飘的落下。,猎狗从鼻子里发出不能止息的叫声,决心要与大火斗个你死我活,它退一步,扑上去用爪子拨动一下柴火,吓得退到一边,又从另一个方向扑上去,反复的做着这种愚蠢的事情,几次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走到主人身旁,把下巴贴在他的靴子上,眯着眼睛。最终,火灭了,是被牧人深瑟难懂的咒语召唤了回去?还是疲倦的双腿让它急于奔跑,溜走了?总该留下些什么,像烟灰在风中漂泊,与流浪的汉子搭肩而卧,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长不出一朵美丽的幽芒花。
伊戈尔突然觉得屁股发烫,他站起来用手一摸,抓了一把还未燃烧殆尽的火星,撒手扬起,拍了拍蛮是干净的衣服,唱起了山歌。
歌声嘹亮,他唱的也得劲,猛咂了一口野荆棘的茎,一口甜汁入口,嗓子顿时觉得滋润很多,他对着天空,用右手扩大声音喊道:
哦,我的战神呀,
我会守着这片地
绝不让悲剧厄运来重蹈
哦,我的战神呀,
只要它敢再出现,一定砍下它的头
伊戈尔不像吟游诗人那样不分昼夜的歌颂梅丽莎英雄的伟大事迹,也不像学者那样沉溺于某一中意义广大的音符。他所要唱的都是很朴实,很通俗的山歌,那是他自己创作的,更像是一本旧得发黄的牛皮本子,满满的记载着一个悲剧的人生。他手脚并用起来,发条式的舞动,大声的唱,把自己的心肠都吐露出来,唯恐河水不能听见。小孩子的身影比起这河水更能刺激他的神经,尤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维基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后面,她有话要告诉这个凶巴巴的“老”(在这指认识时间久的意思)男人,可是看着那个弯弯瘦瘦的背影,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在那个背影突然转过来的刹那间,她的心揪在了一起。伊戈尔的表情是吓人的,他不生气的时候会说东道西,满嘴的胡言乱语,可要是仇视一个人的话,就会不出声,脖子也不转动,一直斜着眼睛盯着那人的脸在移动,就像毒蛇捕捉猎物的时候一样,冷不防,给它致命一击。自从珊死后,维基就很怕看到伊戈尔的眼睛,即便是远远地两个人的目光不小心接触到一起,她也会迅速的移开,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等他走了,她就牢牢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而这次维基试图避开他,可是这人的眼睛长进了她的心里,无数个飞动的火星,就是无数个发光的眼睛,到哪都能看见伊戈尔那阴惨惨的面孔。索性她就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这个老男人的脚下,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穿。”
铁石心肠的人,怎能被这小小的恩惠打动,伊戈尔依然保持着那种冷眼旁观的表情,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扔进快要烧完的火堆中,火苗瞬间窜了出来,小鹿的皮毛向中间紧缩,刺鼻的焦灼味和一小团黑又黄的烟雾,呛得人眼角酸痛。伊戈尔一声不吭领着他的猎狗走了。
之后,维基就没有找过伊戈尔,她好像忘记了这个曾经一起玩过的好伙伴。普里西拉婆婆开始传授她知识,她的时间是越来越少,小孩子的本性就是这样,一找到新的伙伴,很快就会忘记以前在一起玩耍的同伴。所以2年后她再见到伊戈尔的时候,竟然都认不出来。曾经无话不说,无心不谈的朋友竟变得如同陌路人。伊戈尔变了很多,不太爱说话,从眼睛里流露出的兽性,仿佛要杀掉东起的太阳,这与他的年龄和经历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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