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将军笑眯昧的站起身来,手里把玩着两颗翠玉圆石,眼睛盯着无炎,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来,表情一直是似笑非笑的,可正是这种根本无处插针的姿态,让无炎心里咯怪了一下,他瞧不明白老头子心里在想什么,但却能大概推断出这弥勒佛似的微笑后一定是把刀子。
无炎当然不会像木头一样杆在那里,几十年的心血支撑起千年名派在江湖的腥风血雨里屹立不倒,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哑巴亏没吃过,老爷子临终前连句全话都没留下,可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得道升仙了,无炎在面对这些一线人物的时候虽然心有忌惮,可这不代表他不敢在嘴上耍花腔,做是一回事儿,可说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时候,人怎么办?只有依靠一张通鬼引神能说会道的嘴,才能做到左右逢源,处处受人待见,显而易见,无炎已经将这种能力修炼到至高境界,极难超越。
呆滞的神情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充满了偏媚敬仰的老脸,清晰的连有几道皱纹都数的清。
“真龙老爷子,我这跟您问好了,您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什么事儿都瞧的清看得开,像今天这种小事儿,按理说我这当晚辈的应该替您老分忧拿个主意,可小香小姐是您的人,对方又据理力争毫不让步,您看是不是……”
话到说这份上,将军也没什么好客套的,如秦天心中所想一样,直接打断了无炎毫无营养却暗藏小机灵的说辞,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打!”
将军的理由恐怕很简单:月灵帝国的将士,不能出现一个弄种,我手底下的人,也不能有一个怕死的。
军令如山倒,现在可不是念私情的时候,两人的一言一语小香在台上也听的真真儿的,这种箭在弦上的局势,将军可不会因为她是女娃子就心慈手软出言求和,那丢的不仅仅是他这张老脸,更重要的是,月灵帝国会不可避免的引来风言风语,讥讽嘲笑,一些敌对国家甚至会借此机会制造典论,可往深了讲,就算小香因此血拼一场而断送了性命,传出去也不老好听的。
秦天当机立断跑到真龙将军面前,振声说:”将军,小香已经体力不支,不能在战,让我上去吧。”
不吭不卑,不轻不重,连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明亮,尽管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多年以来养成的那种伪镇静还是占了上风。
“秦天,你发什么疯,给我滚过去。”
坐在真龙将军身边的木岩出口骂道,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秦天敢用这种语气当场驳回真龙将军所做的决定,以下犯上,这要是在战争年代,死十次都够了,可他却忘了一件事,秦天不是军队里长大的主,也不是名门贵族调教出的娃,不懂得那些条条框框七规八律,相反,身上还带着极其难以净化的痞气与侠气,搭人墙叠罗汉偷看小媳妇洗澡,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劫持贪官寿礼,半夜蹲胡同拿砖头拍那些深夜巡街的街役,这些可都是秦天初生牛犊不怕虎时干过的光辉轶事,就差缺德带冒烟的扒人大姑娘裙子没干过了。
完全无视掉木岩的怒声谨骂后,秦天在次挺直了腰板儿,目不料视,盯着真龙将军说:“将军,秦天恳请您网开一面,小香在我们这些人里战斗能力是最弱的,我了解她,刚刚那一战完全是出于临时爆发的潜力量,现在不要说战斗机甲,就是几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她恐怕都要费点劲才能给收拾了。”
见没有半点反应,木岩厉声喝道:“秦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心情老子能理解,可这样做就是在全天下武林同道眼皮底下认输,斗决是不允许中途换人的,赶紧滚一边去,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处理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香儿是我的人,她不是你们用以维持荣耀的栖牲品,不管怎么样,香儿都不能在战下去,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这场斗决!”
声嘶力竭的吼叫,因为精神过于激烈,手骨处发出嘎咬嘎咬的脆响,在木岩还未来得及第三次火山爆发的时候,秦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低沉道:”我秦天这辈子没跪过天也没跪过地,跪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的,但我今天恳请将军,放过香儿吧,我可以代替她出战,如果赢不了,我提着脑袋来见您!”
“你算什么狗屁东西,将军也是你能威胁的!”
木岩紧走两步,一脚揣在了前胸上,秦天摩擦着地面滑出两米远,嘴角染血,神情冷郁,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紫焰生前留下的那句话。
在帝国这顶大帽子下,任何人的生命都如草芥一样微不足道,荣耀的背后,是尸体,是代价,是无数无辜者用鲜血骨骸以及灵魂所堆砌而成的城堡,它是权力这把尖刀下待宰的猪羊。
反抗,是更残酷的死法!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变的阴郁起来,薄如棉纱的乌云如朝夕跌涨的水潮一样涌上,没有人看得见,最后一道光线是如何收敛的,天地之间是成片成片的灰墨色,冰冷的像是要落雪一样,地平线的尽头,是类似万马奔腾扬起的黑雾浓尘,那种恐怖的轮廓,在瞬间变的牢不可摧,封死了所有的神圣。
“将军,如果你执意要因为帝国的荣耀而让无辜者流血栖牲,我秦天只好以手中这凰尘剑,保护自己的恋人了!”
字如寒霜,话似烈焰,一道绚丽的金色光辉猛的划过天空,凰尘剑陡然出鞘,剑锋直指想要冲过来的木岩,立于台上的小香莲步翻飞,迅速朝着秦天跑来,而与此同时,黄林与梦雪玲也双双跑来。
“秦天,你疯了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两人一左一右试图拦住秦天的步入雷池之举,可却被他冰冷血腥的眼神所震慑,血红色,血玫瑰绽放那样的红色,一腔战火在不断升华,冰火元素在丹田内狂舞不止,他像一只饿了七天七夜的豺狼,纵使前方险境重重,也要拼命一搏!
“秦天,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这可是灭门九族的大罪!”站在秦天身前不远处的木岩大声吼叫,语气充满了火山爆发似的愤怒。
“灭门九族?老子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那里有什么门有什么九族,有权利就可以不公平,害死了别人就能保住自己的脸面,将军不觉得过于惨无人道吗?”
炽如神焰的眼神,冷如玄冰的语气,握剑的右手不停颤抖,他看着面前这
个自己心目中永远都是慈眉善目的老者,一种被大骗特骗的感觉直冲脑顶。
真龙将军一直都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变的暗淡了一些,木宕这次没有加重语气,而是从喉呢中低沉的吐出一句话。
“为了此事断送了性命,你觉得值吗?”
秦天冷笑出声,冰冷的剑身上划过一片火光,皱着眉头说:“命?这条命本就不是单属于我一个人的,打从踏入皇城那一刻起,我就把我这条命分成了好几份,如果你想要,要先问问它们的主人答不答应,我不是你们的死士,也不欠你们任何东西,香儿是我的人,如果有人敢拿她的命开玩笑,别说是一国君主,名派掌门,就算是天王老子,神仙金佛,我秦天也要跟他鱼死网破。”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有多少能耐,你是什么鱼,又要破什么网,秦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给我滚回去,否则的话,当叛乱者就地处决!”
怒火中烧的木岩下了最后通缉令,秦天终于明白了,原来世界上最凶残的生物不是人,而是人身边那条狗,在赤裸裸的利益与权势面前,褪去用以隐藏自身邪恶的色调,露出狰狞的面目与致命的毒牙,干净利落的消灭一切障碍,而秦天,此刻就是万千双眼睛都不能理解的最大障碍。
“众将士听令,速将叛绒秦天擒下,送回皇城军罚处听候发落,胆敢反杭阻档者,当同犯论,杀无赦!”
军令如山倒,木宕长剑向天,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三百月灵精锐兵士一声齐喝,便要上前,与此同时,小香也已经冲下台来,站在秦天身旁,黑睦魔匕灵气环绕,紫芒闪耀,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愤怒,冲着众兵士娇叱道:”谁敢动我男人一下,这黑睦匕便要挑破他的咽喉,木岩队长,真龙将军,我们虽然寄人篱下,却从未有过任何二心,今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秦天下手,莫说我自己,你问问我身后的紫灵龙答不答应!”
木岩挥手止住了兵士们的脚步,看着小香嗤笑道:“口气不小,一只小小的紫灵龙,你还真当成逆天的兽宠了,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识相的跟我回去,我若真在这里取了你们的性命,那还不被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取笑!”
此时的秦天已经一改常态,脸色冰冷的想要凝起爽来,道:“取笑?难道为了一点脸面就让一名无辜女孩去当炮灰,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如果月灵帝国的脸面需要靠我们这些小人物撑起来,那还要你这条会摇尾巴的好狗有什么用!”
此言一出,四周围立刻大笑连天,一名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年轻武者骂了一名身世显赫位高权重的高级将领,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结果,梦雪玲与黄林当即吓的面色惨白,冲着秦天大吼道:“秦天,你这个傻瓜,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就当为了小香,为了你们的以后,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说句软话吧,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此时此刻,金玉良言到了这儿也无力回天,泼出去的水,任你能千变万化也不能收回,更何况说这话的是秦天,从一出世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云裂。
“哼,没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人既然活着,就总要面对这一天,不过我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香儿跟我那几个兄弟,这件事你们最好躲远点,木宕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只能拼死握住自己的命,动手吧!”
说话间,凰尘剑上烈焰翻跳,真气磅礴,一大片金色光辉点点散射在两人周围。
小香迈步上前,背对着秦天,语气清冷道:“秦天,你给我听着,我小香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今天你别打算扔下我自己去拼命,自私的男人我不要!”
清瘦娇小的背影,金色漂亮的发尾,浑然天成的气势,许久都不曾敞开的心扉猛然间如决堤洪水一样泛滥,无尽的酸楚扑面而来,硬生生将秦天扔进忧伤的海河中。
泪水在打转,浑身在颤抖,这还是那个喜欢哭鼻子害怕惹事情因为晚见到自己一会儿就忧心忡忡的小女孩吗?
自私,我自私吗?
秦天在心里轻轻的问自己,他找不到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黑白相间的生活就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纵使你身价千万,名位显赫,挥一挥手万人开道,跺一跺脚世界颤并,也只不过是这肮脏时代里的一颗棋子,谁都没有资格下棋,而自己,却是最不值钱的小卒子,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荣耀就要无偿献出生命的小卒子。
既然世界这么脏,为何不远离尘世呢,难道在人们的眼里,情这种东西真的比白菜还便宜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天在笑,发自肺腑的笑,几近乎狂的笑,他凌乱的长发随意垂下,遮档住那张白如宣纸的面皮,笑的泪流满面,笑的撕心裂肺,仿佛就连屠戮生灵无数的夙尘剑都为之动容。
“有酒吗,我想喝酒。”
锵的一声闷响,凰尘剑重重戳进了厚重的青石板地面,秦天说出了一个乍听起来颇为滑稽的要求。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生前的最后一个要求吗?”木岩试探性的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像是一头杀红了眼的饿狼,秦天大声吼道:“我要酒!”
“给他!”随着一声令下,几个蛇皮酒袋被扔了过来,随手接住后,秦天扬起脖子便灌,随着喉结的剧烈耸动,辛辣的液体直冲心底,将原本已经消沉下去的真气在次引燃,一袋,两袋,三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道,在秦天的脚下,洒出的白酒已经流尚成小河,他殊着并不沉稳的步伐,从身后将小香抱住,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很多人都在这一刻泪眼蒙蒙,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话,月灵帝国的恐怖锋芒,任谁都不想随意触及,这是武力的绝对压制,也是身为幻世大陆第一强者所应有的霸道气势。
“小子,够了吗?”
看着连灌下去至少五斤白酒的秦天,木岩从牙缝里吐出五个字,然后大手一挥,三百名兵士排山倒海般冲了过来,长剑银枪纷纷亮出,一路之上,无数看客纷纷避而远之,连那些身为君主掌门的一线人物也不敢有半点言语,瓜田李下,除非佛祖现世,恐怕谁也不敢去接这要人命的山芋。
“你们几个,上!”
安稳坐在椅子上的木岩发号施令,至少十名剑客向着秦天与小香二人冲去。
杀气冲天岌岌可危,腥风血雨一念之间。
随手拔出插进地面的夙尘剑,手腕一抖,烈焰暴涨,剑尖紧接着一划,那地面上流淌的酒精全部被燃起,形成更强的火弧,秦天出手狠猛,剑锋挥舞出一个半月,一道凛冽无匹的火焰剑气横掠而去。
砰!砰!砰!
十名剑客全部中招,惨叫着倒飞了回去,七人当场死亡,三人重伤不起,绝对的秒杀!
“果然是三重境界,有意思。”木岩明显一愣,眼睛紧盯着秦天手中的宝并没有为面前这七具尸体表示出任何情绪,好像那就是几个用来训练的木头本就不曹拥有生命。
“你们几个,上!”
又是一声令下,不下二十号兵士领命前冲,动作毫不扰豫,战意只增不减。
唆!唆!唆
从虚空中划过七八道细小残影,八名兵士连半句惨叫都没有发出,便瘫软着倒地不起,均是眉心正中间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鬼手神技,堪称绝杀!
“欺负人可以,但不是谁都会怕你们,一个是名扬四海的真龙将军,一个是第一强国的高级将领,却在全天下武林同道的眼前带着几百兵卫对付两名晚辈后生,这份胆识,着实令人钦佩!”
就在那几名侥幸生存的士兵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时,从围观的人群中分开一条小道,一名青年信步走出,穿着极其朴素,面容清瘦却干练无比,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眼睛狭长而又不乏锐利,此时正面色冷峻的盯着木宕,在他的身后,则紧紧跟随着七八名少年,均是手执弯刀长剑,看起来小有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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