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也抛弃了我。
他当时气势汹汹来找我。
测评表被风轻轻吹起,落在地上,被他踩住。
「陈羽夕,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希波克拉底誓词你都忘了吗?你居然为了提成,随意给患者开高价药,还拿红包,全院都在通报批评你!你还在这玩手机!」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手机。
我明明也没有玩,只是漫无目的地滑动页面。
可是手机没了,好像什么也空了一块。
我努力回忆希波克拉底誓词,却只想起,它反对安乐死。
所以我不能逃避,我得活着受罪。
见我目光呆滞,周屿气得来回转圈。
「你好不容易考出农村,来到这么顶尖的医学院,熬到博士毕业,那几篇SCI的paper多少人羡慕不来!等你升职赚了钱,不就可以给你弟治病了?!你目光怎么这么短浅!」
周屿叉腰沉默半晌,终于拉开椅子与我对视。
「我们取消婚礼吧。」他通知我,「就当我对不起你吧,我爸妈实在接受不了你就为了你弟弟活着,现在我也看不下去了。」
「你那时候才多大呀?三岁的年纪,就算把安眠药当作糖丸喂给了弟弟,那也是父母失职为主,凭什么怪在你头上?居然还到处说你是凶手!」
「你现在还有自我吗?你明明喜欢商科,却为了他学医,结果你爸妈还不领情。你拼死拼活这么苦赚钱,他们有心疼你吗?他们都没有为自己看顾不周而羞愧,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枷锁?」
「以后结婚了,你也不过日子了?钱都给你弟,孩子也不管,毕竟你要忙着照顾他,是吧?」他嘲讽。
以往每次听到这些,我都心里酸酸的。
我何尝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呢?
可这是我的命啊!
可是现在,我内心却毫无波澜。
——「你弟弟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他从小受尽欺凌和别人的鄙视,都是你害的!你怎么好意思享福?!」
爸妈说的没错啊。
那是弟弟的一辈子。
凶手,怎么配自在的活呢?
我得赎罪。
我认真地撕着手指上的死皮,直到露出血肉,浸出血珠。
按压了一下,疼的。
真好。
我目不转睛,专注得像完成一件艺术品。
周屿坐了很久很久。
起身离开。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桌上是他亲手挑选的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