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一封染着墨迹的红色奏章置于桌案前。帝王冷眸死死盯着那黑色的痕迹，双目中也尽是肃杀阴沉的墨色。
“红章唯有六部能得有，这究竟是出自谁之手？”皇上嗓音低沉似猎豹，浑身上下也透着令人胆颤的气魄。他细细盯着字迹的每一个棱角，似是要将这纸张看穿。
六部大臣的字他都认得，但这被墨污染的字却是各不相同，仿佛那人写的时候是断了手在落笔。要么便是那人真有顽疾，要么就是在刻意模糊笔锋。
但六部大臣各个身康体健，哪里来的顽疾，而且他们为何要在此时将多年前这桩往事提出！皇上心头怒火涌起，将手边的茶盏是一把投下摔了个粉碎！
太监宫人们仓皇跪下，那总管太监亦是双头点地，大气不敢出。他哪里知道那红章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按照规矩将奏章先呈上去而已。如今六部尚书都是人精，怎会做那触怒龙颜的事，他是一万个想不明白。
“启禀皇上，这奏章乃是礼部呈上。但却是由一个小吏转交，并非出自尚书大人之手。他还说一定要速速交给皇上，不得怠慢。”总管太监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
皇上怒目圆睁，怒火已是无法遏制！
“好！很好！这帮兔崽子，已经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了！红章非家国机要之事不得擅用，礼部怎会将此奏章交由一个小吏呈上！简直混账！”
闻言，总管太监心里已是如明镜一般。那小吏是假的，红章也不是礼部呈上，而是有人打着礼部的名在阴谋作祟。只是，谁会傻到做这等拙劣的把戏呢？红章是不是礼部呈上，那小吏是不是礼部的人，只要遣人一问便知。
“胆大妄为，居心不良，真是像极了他！”皇上扯着嗓子，极力压低，冷哼一声是如玄铁般冷硬。
总管太监不敢应声，也不知这当中说的他是谁。
“传朕旨意，太常王家被礼部接见后立即安排入宫居住，待衮州郑家来再一并觐见。”皇上冷冷说道，“太子抱恙在身，待客的事宜就由皇后来安置，他们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也该见见面了。”
总管太监应声称是，但不知怎的，他总举得皇上这话说得冷冰冰的，不似是什么好话。他战战兢兢退下，给皇后传话得他这个总管大太监方可。
“大公公！”
总管太监一出门就听见一声传唤，扭头看去，只见宫墙长廊一角是探出个憨憨笑着的脑袋，再朝他招手。
“小王子？”总管太监看了看左右，快步走去，“你这小子不要命了，这是内殿！”
王公公憨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我可不是偷跑来的，看，贵妃娘娘赐的行宫令。”
总管太监面容一敛，即是有行宫令在身，那必然就是受人所托而来。他嗓音一冷：“皇上今儿可是龙颜大怒，你要问什么，我一概不知。皇后娘娘那边还等着我去传话，你且去吧。”
王公公横身将其拦住，忙道：“大公公且慢，我要说的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我是担心公公安危，这才借着贵妃娘娘的令偷偷来的，与娘娘无关。”
总管太监怔然，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跟前的小太监。他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从来不会说那故弄玄虚，危言耸听的话。若是事关人命，那少不得要听一听了。
“大公公，您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儿就是我报恩的时候。”王公公压低嗓音，“太子如何您也心知肚明，这储君如大厦将倾，皇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定要想个法子在皇上面前讨好。您这一去，少不得要被她托话，您说是不是？”
总管太监眸光闪动，在宫里最棘手的就是被比自己官阶大，地位高的人托话。这不帮忙便是得罪了人，总有一日要被报复。帮忙则可能犯了禁忌，那是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
太子被圈禁，皇后也被勒令禁足，他这一去泰合殿可不得被托话，让他在皇上面前求情吗。就在昨日他还觉得太子有复位的希望，但平王被派去接见太常王家，皇后又特赦去招待外族。这明摆着就是打一巴掌给颗糖，皇上对皇后是不信任了。
“大公公，皇后娘娘的手段，你我见得比地上的蚂蚁还多。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若答应帮她托话又不帮，被她知道了，要弄死我们这样的下人还就是踩死一只蚂蚁。”王公公跺了跺脚，缩脖子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总管太监不语，但面色已有几分动容。
“您是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人，皇后娘娘对您也不会完全信任。这话无论你托是不托，皇后都当你是墙头草。皇上高兴将她赦免，那在她心里是皇上对她夫妻情深。若她不幸遭殃，那还不得找公公你泄愤吗。”王公公说得煞有其事，挤眉弄眼。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但咱们做奴才的就是这样，有福轮不到，有难便是拿命去换，有什么可多说的。”总管太监心底发寒，但嘴上仍不放松。
王公公瞪大了眼睛：“我这不就是来给公公指条明路吗，公公且听我说，您要是觉得可行您就照办。若觉得我见识短浅，那也就当我问候您老人家一趟。”
总管太监犹豫了半响，侧过身子将耳朵俯了过去。
王公公一喜，凑上就是低声细语了几句，随即笑道：“公公觉得我这法子怎么样？”
总管太监眉梢已是带了一点喜色，但转而又是疑惑打量着他：“你说你这几年不去泰合殿，不走如意宫的，哪学来的这些个手段？”
王公公点头憨笑，躬身道：“都是仰仗公公得救我一条狗命，这才有的我如今。这失宠后妃的手段也不差，只不过没得皇恩，她们使不出来罢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若不学点东西，岂不是白费公公当日救我了。”
总管太监被说得一喜，乐呵呵点了点头，转身便去了。
就在这一瞬间，王公公是目色冷然，双眼中宛若放出了千万把尖锐的利刃，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当年救我的是淑妃娘娘，与你这狗东西何干！你若少说几句话，淑妃娘娘还不至于险些得罪了皇后！不知死活的东西，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呸！”王公公朝那背影啐了一口，愤而转身。
总管太监志得意满，还不知背地里被人谩骂了。乘着宫车，顺着一道逆风便朝泰合殿去。
皇后被禁足宫中，听说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了，双眸倏而放光，红唇妖冶勾起，似是一只看到猎物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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