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内，京都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相府嫡子大婚，二是相府四人被劫，三是侯门嫡女婚期选定。
要说成亲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事，这其中两件没什么稀奇，怪就怪在这两府成亲的日子都定得非常快。按理说，相府侯门这等府邸人家，亲事该是重中之重，少说也得备上个半年才是。
“大小姐，婚期就在三日后，侯爷说您的嫁衣怕是来不及做了，让您到红庆阁去挑件现成的。”羽儿有些不悦，这六品官家小姐都得请一等裁缝，自家小姐怎么就得买现成的了。
叶香君正坐在窗下看书，悄然翻过页，随口说道：“你替我随便选件便是。”反正也用不着。
羽儿跺脚气道：“小姐！您就这么随便让侯爷将你亲事定了，什么话也不说吗？”
她明白现在的大小姐已经不同了，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她。杜五一介粗人，还喜欢在长安道寻欢作乐，仕途不明朗，门阀也不高贵，数来数去就没有一点是配的上自家小姐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叶香君不为所动，又是静静的翻了一页书，“出嫁看得是聘礼跟夫家门面，嫁衣只要是个红的就行，精心选了也没人看。”
羽儿咬了咬牙，自知说不过自家小姐，只让红庆阁的人进院来，随便展示了几件嫁衣，她指了一件便买下了。
“大小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侯爷这么快就把亲事定下了？表小姐那再怎么说也是......外家人。”羽儿话锋一转，将想说的话是咽了下去，找了别话圆过去。
“表小姐与盛公子私会在前，苟合在后，爹为了避免家丑自然要将他们的亲事匆匆定下，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叶香君将羽儿的心思道明。
羽儿低头略有些窘迫，但更多的事不服。她吴柳儿是外姓人，还那般不知廉耻，能得嫁已是大幸，婚期都是次要。但自家小姐可是嫡女啊，怎能跟她是一样的待遇。
“到底，爹还是在意我被劫的事吧。”叶香君清冷说道。
被歹人劫掠名声不洁，快点嫁出去便是对侯府洗刷污名的最好办法。
“成亲这等大事，怎的香儿都不出来看看嫁衣，由得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
一阵尖酸刻薄而又高扬的嗓音传来，羽儿听到这声音是不禁打了个寒颤。转过头去，只见吴姨娘领着一帮婆子是大摇大摆而来，脸上的脂粉比平时要厚了一倍，笑起来活像抹了白粉的猪。
羽儿见她步步走来，提起裙子便奔进了屋，站在自家小姐身边。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这么站着心里就多了几分底气。
“香儿。”吴姨娘进屋，笑得和蔼而又恭顺。自打女儿受歹人迫害之后，她就没有这样笑过。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香君头也不抬，冷道：“爹说了让我自挑嫁衣那就是随我心意，羽儿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姨娘觉得不妥？”
吴姨娘一进门就碰了个铁钉子，笑容僵在脸上，这一看起来又像是涂抹了白漆的墙。她讪讪笑了，略有些尴尬的往边上一坐，道：“侯爷担心你拿不定主意，才让我来看看，见你这般利落就选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还会觉得不妥。”
“有劳姨娘操心，一切都好。”叶香君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便是开始抄录着书中的关键，将吴姨娘是彻底晾在一边。
这逐客令下得隐晦，但吴姨娘不会不知，她那殷勤的脸是冷了下来。这入屋坐了这么久，连茶也不给她奉一杯。羽儿对她也是爱答不理，这横柳院的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对了，侯爷还说婚事一切从简，给不了许多嫁妆。幸而杜家现在也并不是什么高门府邸，他们聘礼给的不多，咱们的嫁妆只多添一笔便是。香儿，你可别觉得委屈，这都是为两府门面着想。”吴姨娘苦口婆心，目中却带着一丝讥讽。
杜家已沦落得连个五品官的待遇都没有，这聘礼怕已是掏空家底凑出来的数。她这话点名了杜家的门第，也暗中讽刺叶香君嫁的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颓败之府。
“叶家侯府素来家风廉洁，就是祖父祖母在时也是一件衣裳穿三年。我身为叶家女儿，嫁得也不是皇亲贵胄，哪敢让爹多添置嫁妆。爹若多给了，我反而承受不起。”叶香君语气平淡，但话中机锋是冷得如一根刺。
吴姨娘心头莫名起了一团火，咬牙切齿，心道：原想挑起她的怒火，让她闹上一闹，之后的换亲便有个说辞。谁知这丫头如今是油盐不进，一点都激不得了！
可她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挤出假笑道：“这就是了，香儿真不愧是我们侯门嫡出的女儿，就是懂事。早跟侯爷说他多虑了，他还不信呢，我这就跟侯爷回复去。”
叶香君不为所动，羽儿在一边研磨，主仆二人都当她是空气。没有人送客，也没有人多寒暄，吴姨娘的假笑就这么干巴巴的落在了地上。
“这个贱丫头！死到临头还这般装腔拿架，等春儿嫁入杜家将军府，我看她拿什么横！”吴姨娘啐了一口，骂骂咧咧个不停。
一个婆子劝道：“姨娘莫气，那小贱蹄子也就风光这么三天了，等二小姐花轿椅上，这拜堂礼成。她就是个嫁不出去没人要的老姑娘，这后院还不得回到姨娘手里！”
吴姨娘面色缓和了些，扫了一眼那婆子，道：“还是你会说话，有了杜五做女婿，侯爷怎么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叶香君再闹也是个毁了脸的贱人，对侯府而言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侯爷会照拂她才怪！”
婆子连连称是，她们都是笑开了花。这几月她们是受尽委屈，往日有姨娘做主，她们是活少钱多，还能从丫头小厮那克扣些银钱，日子过得不知又多舒坦。
自从叶香君掌了后院，她们的人是打得打，赶得赶，落到她们手中的例钱虽足，但就那么点还不够打几圈牙牌。其中一个婆子双目放光，低声问道：“姨娘，表少爷可将药弄来了？”
吴姨娘阴冷一笑，道：“早弄来了，等成亲那日早晨就混在甜羹里，保她昏睡得像死猪！等侯爷发现，这亲事已成，就是他杜家也反悔不得！”
几个婆子是抿嘴偷笑起来，心中对叶香君是讥讽不已。堂堂一个侯门嫡女，即将被人玩弄于掌心而不自知。杜家这门亲结不成，日后也不会有人提亲，她再也嫁不出去了。侯门府邸嫁不出去的嫡女，叶香君还是第一个呢。
想到着，吴姨娘是放肆笑起来，领着一帮人大摇大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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