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委实难以从公司离身,故梁默未随玛丽与爸妈带着孩子,一起去北欧冰岛旅游。地处大西洋北部的小国冰岛,是个悠闲舒适、朴实无华的世外桃园,世界著名的长寿之乡。
一人留守于家的梁默,周六修改完公司发展规划书时已是凌晨,故他周日懒睡,醒时已为上午。
收拢起卧室的淡兰色窗帘,推开明亮的玻璃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抬眼望去,和煦的阳光灿烂照耀,一泻蓝天无半点儿云彩,“真乃好天气也!”他心情愉悦地自言自语道。
洗漱毕后,他摆好古绛色檀木茶盘,及公道杯、闻香杯、品茗杯等茶具,取出了包装精美、清幽淡香的罐装静心茶,将其少取些许置于精美的陶制紫砂壶后,便按下了圆形小嘴儿、带耳柄的黑色自动煲水壶。等待水开的同时,他又订了份儿早餐,随后就惬意的闲坐于客厅,悠然地拿起了《纽约时报》浏览。
突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响起,他便放下报纸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问哪位?”
“梁默,我是随波啊。”
“哇!随波呀,你这些年怎样?依然富贵安康、官运亨通罢?”
梁默自入美籍成为美国公民后,已与王随波数年没有联系了。
“嗬嗬嗬,还算过得去。喂,告诉你个好消息,下月初我要陪省府领导来美国考察,说是考察,其实大伙儿想来旅游一趟,我想正好借此机会来拜访你,故就提前报个到。”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两个人闲聊约一个钟后,方挂断电话。
梁默抱臂静静地伫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枝繁叶茂的碧树,嫩绿的茵茵草坪,思绪不由慢慢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梁默居住美国已有多年,若问他当年是如何来美的,这还得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尚在中国大陆时说起。
在九十年代初,一个金黄的油菜花儿盛开的季节,梁默开始吃公家的饭了,按当地幸福村人的话来说,幸福又出了个吃皇粮的。
太阳慈祥的在天空照耀,天空悠然地飘荡着数朵白云,白云的下面,处处是绿色的山川大地。山川之中,有一山傲然突兀,此山唤做华夏山,有诗为证:
巍巍华夏山,
高耸入云天,
峰顶嗜寒冷,
冰雪积千年。
山腰春时绿色荡漾,夏至烟雾缭绕,秋末枯黄肃杀,冬季白雪皑皑。山脚东皆田陇,南遍森林,西为峭壁,北乃墓地。
一片片黄花,一簇簇绿草,布满了通向幸福村的蜿蜒乡间小路。距幸福村不远处,有条公路从北向南延伸而去,路两旁是排笔直高大的白杨树,与白杨树紧紧相连的,便是绿油油的田野了。
浅白色的豌豆花儿,胆怯地在绿杆儿上探头探脑;粉红色的洋芋花儿,在碧色的茎蔓上,随着一丝微风东张西望;五颜六色的小黄花儿、野ju花儿、百合花儿、大腕花儿,以及许许多多尚未知名的花儿,表面上都好似羞答答的少女,但心底里却各自在使劲儿地争芳斗艳。
最诱人的还是那些,零星散落在山坡上的,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儿了,蜜蜂在上面嗡嗡歌唱,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不时还有小鸟儿欢叫着飞过,情景宛如一幅《油菜花儿溢香图》。
幸福村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锦绣山川的怀抱中,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给予它的恩赐。
在这样的季节里,梁默开始吃公家的饭了,青少年期的苦闷烦恼随风而逝,新生活的手在向他招唤,这样美好的季节,你说他能忘得了吗?
那天清晨,天空瓦蓝,白云缕缕,微风徐徐,小鸟跃鸣。梁默满怀喜悦地收拾好行李后,便离开幸福向翻身镇赶去,因镇上才有通往城里的班车。
梁默肩挎行李,步行约一个钟后,来到了翻身镇。翻身是一大镇,逢集人多,熙熙攘攘,噪杂得很。
时值八月,红日高悬,热得赶路的梁默抹汗不止。陈旧的街道两边儿商铺众多,地摊儿遍布,人流络绎不绝。梁默沿街前行,直至镇车站后,他方放下行李歇了口气儿,然后去买进城车票。
进城人多,还得排队。票房窗口儿赫然写有两行草书:“旅客小心,谨防扒手!”梁默不由摸摸胸口儿,好在那二两碎银依然躺于袋内酣睡,故心底也就坦然了许多,不过他仍然小心翼翼前移。因有数名长发、光头,间或墨镜的青年,正不断地探头探脑,目光如鬼子巡逻车上的探照灯,不停地在旅客身上扫来扫去。
买到票后梁默未敢逗留,就手提行李赶紧上了车。
约数分钟后,班车徐徐离开了翻身,窗外起伏连绵的群山、绿油油的田野缓缓后移。偶尔望见远处满是青翠绿色的山坡上,有数匹膘肥体壮的魁威骏马,有的低头悠闲地吃草,有的抬头静望着远方。
望着窗外渐逝的景色,梁默的心中未免兴奋不已,不过似乎又夹杂着些许惶然。因此去意味着他将离开乡村,走向城镇,可他能否适应与淳朴乡村迥异的陌生环境,那还是一未知数,故他心内兴奋之余,又深感有些惶惶不已。
在“几”字形路上行驶约两个钟后,班车徐徐进入了解放县城。
城里比翻身要繁华得多,楼高,路宽,人多,整洁,隔三岔五的悬挂着政府机关的门牌。
梁默这已是第三次进城。初次是在翻身中学读书时,他去了趟同学王随波家;(王随波是城里人,中等身材,西装光头,圆圆的脸上架副低度近视眼镜。眼镜的后面是双机警睿智的眼神儿,嘴角常带一丝微笑,有点儿象做买卖的小掌柜。)再次为数月前进城参加全县招工统考,最终他以全县第二的成绩,被县振兴公司录取;此次是前来公司报到。
因有事儿在身,故梁默在街上未作逗留闲逛,就径直去了公司。公司处于城郊。
公司下午开会。会议即将结束时,身材魁梧、国字形脸的杨经理,郑重宣布了新人的上岗地点。
通过统考进入公司的梁默之类,统统下基层锻炼。但也有少数新人例外,比如有位叫贾爱民的,其人并未参加统考,却反被安置于公司,不过其父贾廉政,乃是县委一把手。
下午五点多钟,梁默手持公司公函离开县城,坐上了发往胜利乡的末班车。
车出县城之后便全是土路,且大半为山路。在“之”字形山路上盘旋的班车,一路颠簸得极为厉害。因是土路,故车厢内尘土飞扬,不久人人身上一层土。
车窗外满目的荒凉,光秃秃的山坡上,不见飞鸟,不见牛羊。山野空旷,草木稀少,给人的感觉很是寂寞、失落。
到达胜利乡时天色尚早,夕阳的余辉,给胜利镀上了层淡淡的金黄色。胜利的民房陈旧不堪,土墙上还有民国年间用白石灰写的抗日标语。尘埃随风而扬的土路上,有只好似对现实不满的大黑狗,瞪着双满不在乎的眼睛,摇晃着旗杆样的尾巴,时而向前奔跑,时而停下嗅嗅。
来到公司销售站前,梁默见门口儿坐着一年约六旬的老头儿,皮肤粗糙黝黑,头戴顶黑色瓜皮帽,身穿套破旧中山装。让梁默颇感惊异的是,老头儿依然留着大清国时的长辫。他随即上前递烟招呼,闲聊数句后,得知老头儿乃是销售站的临时工,已干了二十余年。
两人正聊着,身材壮实、一脸憨厚的站长,与体态清瘦、笑容满面的会计回来了,彼此寒暄一番后,四人便去了一饭馆儿。
所谓饭馆儿,实是极为简陋,内摆放两张大方木桌,八条长凳,干燥的地皮上,洒了点儿井水。从门口儿入内,前行五米便到了灶台。墙壁、屋顶被烟薰火燎得极为陈旧。
晚饭颇为丰盛,各人一碗浆水面,还切了三斤牛肉,打了数斤散酒,算是庆贺梁默初任新职。晚饭期间,嬉笑闲聊的同时,年约四十、个头儿中等的站长宣布了梁默的职务。站长嗓门儿大,说话直爽,是个痛快人。
第二天早晨,阳光刚刚爬上终南山山顶,朵朵白云自由的在空中轻松闲逛,清爽的凉风随意东飘西荡。四人围坐于一土制火炉旁,边煮茶吃油饼,边闲聊谈笑。
将近八点钟时,四人纷纷起身离座,开始各司其职,各行其事。
工作期间,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梁默礼貌待客,严于职责。初始他还颇为自己能否胜任新职而担心,但至中午下班时担心已变为多余,因站长对他的表现甚为满意,还给予了他适度的表扬与鼓励,故其不安之心也如石头般落地。
饭后午休时,梁默独自一人,背手在院内四处转悠观望。
销售站包括办公室、宿舍、仓库及销售场地在内,占地共约一千多平米,座落于终南山脚下,四面为连绵环绕的群山。不管站于院内,还是走出院外,此地都给人一种蛮荒远古的感觉。
因太阳火辣辣般热,梁默遂回房沏了杯清茶。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光秃秃的荒山野岭不见人影,万物被太阳曝晒得无精打釆,除了闷热,又是死一般的静寂,连声驴叫都难以听到。他的心底蓦然涌起种孤寞、怅茫之感,二十初头之人,怎能与中老年人为伍,在此穷山僻壤中共度光阴?一股莫名的惆怅失落感,慢慢爬上了他心头。
晚饭后无事,除下棋、打牌、听收音机外,因无别的娱乐可言(无电视、报纸、杂志类可看。),故四人便围坐于一圈儿,打了一个多钟的升级扑克,随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梁默喝了口茶后,便拿起本中学课本儿翻看。他边看边思索,自己虽未考取大学学门儿技术,但现环境下,还可通过参加成人高考来实现读书求学之梦,以期日后职务上有所升迁,事业上能出点儿成绩,也算不枉虚度此生。思索一阵后,他就制订了一学习计划表,且将其贴于床头。
从此后,除了工作之外,梁默就利用业余空闲的时间,开始勤奋自学、努力复读。
时间过的好快啊,不觉中已到了九月底。
这天下午,杨经理与大腹便便、头发斑白的党委书记等公司领导赴市区开会毕后,返回县城时因途经胜利,故就顺便到了销售站。
站内数人忙弄了一桌廉价酒菜,以款待公司诸位领导的茹临。
待一切就绪后,众人便落座于会议桌旁。即将退休的书记挺有意思,只见他一脸严肃的抢先拿起竹筷,模仿电影《敌后武工队》中的男主角说:
“同志们,跟我上啊!”
便夹起一鸡大腿就啃,众人见状,自是忙着筷在手,纷纷向前。
肉搏战告一段落后,便开始了吃酒战,众人兴高采烈,都是乐呵呵地愉悦无比。
“我们此次去市府开会,市领导传达了上面的指示,今后企业要实行经理、书记一人制,鼓励国营企业搞三产业,内部须采取优化组合措施,实行待岗(失业)、下岗(离职自谋出路)制。
据说沿海的改革开放试验,搞得极为成功,现已面向全国推广,我们虽处于偏远山区,但也须紧跟形势、迎头赶上。我和书记都即将离休,新的领导或从公司选出,或从外调进,但不管怎样,大家都要安心工作,力求上进。
不过喃,各类媒体上都说形势一片大好,但小道消息却言民众陷入了恐慌。也不知以后去向何处,就权做摸石头过河,走哪儿算哪儿吧。”
杨经理边喝酒,边谈了些会议情况。
梁默因参加工作时间短,故对经理所言,并未有深刻的认识,直至新任经理大刀阔斧地实行改革时,方悟出经理所传达的信息,犹如一场大地震!
后来随着话题的不断转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喜气洋洋,气氛很是活跃。
直至傍晚时分,领导们方上了公司唯一的丰田人货车,离开了胜利销售站。
大雁南飞,黄叶飘零,秋风阵阵,天气渐凉。随着秋季的降临,销售慢慢转入了旺季。
较为忙碌的度过近两月多后,漠北已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冷,雪域高原,银装素裹。销售站前,冬装在身的顾客更是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有时甚至排起了长队,天天如此,直至腊月。
腊月是农村最为清闲、经济最为殷实的时间,故迎亲娶嫁类喜事儿特多。远近不断的爆竹声,给人以春节将至的喜庆感觉。
腊月二十八那天,销售站暂停营业。四人围坐于土制火炉旁,边喝茶边开会,谈了些安全防范问题后,遂决定春节期间轮流值班。
下午梁默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与站长一起离站进城。
城里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犹如春满人间一般。各商场、店铺都打出了“大降价”“春节清货”类的促销横幅。在桥头、影院、车站、新区等繁华地带,街道两边儿全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年货,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兴致勃勃的如潮水般涌上了街头。行人新装在身,女孩子们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梁默心想,倘若能长期留守于城内,那是何等的惬意啊!
与站长在县汽车站分手后,梁默遂转车回了翻身。
沿途的景色,竟让梁默有种难言的感受。当初进城时,阳光灿烂,山青水秀,野花盛开,蝶飞鸟鸣。而返回时则天寒地冷,北风凛冽,灰白色的晚云布满了天空,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山川大地,路旁白杨树光着无叶的身子,枯枝随着寒风呜呜而响。
望着车窗外寒冬的苍茫景象,梁默的心里有了种莫名的感触,他不仅觉得时间仓促,人生短暂,而且还觉他已正式步入社会,远离学生时代了。
翻身要比城里差些。但镇上人声鼎沸,拥挤不堪,衣着简朴的人们,脸上满是兴奋与喜悦,亦是春节前夕一片忙碌的景象。
梁默下车离开翻身后,便沿着满是积雪的羊肠小路,独自慢慢走向了幸福。
幸福亦如往年冬季的幸福,静静的隐藏在茫茫雪原之中,并未有些许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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