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怒了。十五岁的我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十五岁的我随心而怒。我指着周正文的鼻子吼: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在用什么口吻跟一名上帝的修士说话,你这样野蛮的人根本不配留在这里,早晚你都会下地狱的。
周正文立刻愣住了,连张几次嘴就是说不出话来。估计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那时在现场就属老女人卡罗琳朱莉最机灵。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板着脸问周文正我说的是不是属实。周文正支支吾吾的答应了,接着就挨了老女人的一个耳光,然后老女人又让他给约翰赔礼道歉,并且在晚上的祷告会上面对主和所有的人忏悔刚才犯下的罪行。
刚开始,我真让老女人这一套给骗了,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好管事,只不过用人不善罢了。我现在明白了,那天最恨我的不是周文正,而是老女人,因为周文正是她的手下,我当着老女人的面那样训斥他,就等于在打老女人的耳光,她能不跟我急嘛。所以那时就我总结出一个绝对道理,宁愿得罪一万个小人,也不招惹一个女人。
不过,那一次真的很爽。毫不胆怯,毫无畏惧,想骂就骂了。现在哪还有这样的事情,说句奉承话都要想想是不是时候,更不要说畅快淋漓的骂人了。不过爽是真爽,就是后果很严重。
从那以后就把我看成根肉中刺了,想想看,在她眼里是眼中钉了,我的日子还能好过吗,干活要用最大的筐,睡觉睡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整天小风嗖嗖的,好多次,我晚上睡觉老是梦见我一个人在南极裸奔。很多人都劝我向老女人认错,可我偏不,我又没错,我道哪门子歉。十五岁的我已经不相信上帝了,可我还是相信,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的永远不敢面对对的,可能是后来这话传到老女人耳朵里了。没过几天我的那床被子就不知去向了,给我换了一床“新的”,薄如纸屑,另外里面还居住着两只耗子。这还不算什么,真的,这点苦我还受得住,最要命的还在后面,每次我把背上来的煤刚分完类,转头要走的功夫,准会被周文正叫住,我刚分好的优质煤堆上一准有几块劣等的,而且全在表面上。周文正在旁边就皮笑肉不笑的说:“自己数数几块啊,又要少吃几顿饭啊,我也同情你,这样吧,晚饭不吃就行了,你可别去找管事告密啊。”
我那时十五岁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虽然那里的食物跟猪食似的,但饿得很了不也得吃吗,可他不给我吃,你说天天空着肚子超负荷劳动多难受啊。不过要多感谢顺子,我和顺子的友谊比长城还长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那时一直在延续着我的生命。我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大其词,每次没饭吃时,顺子就和我约好半夜在厕所里见面,在那里,他会趁上厕所的时候把藏在衣服里的食物递给我。我就狼吞虎咽的在厕所里吃完。也只能在厕所里吃,怕被别人发现。
有一次我躲在厕所里刚要开吃,就听到门外周正文进来了,急促的脚步直奔我这边。
光辉的日子
我吓得忙把顺子给我的面包扔进马桶里了,随后才发现周文正根本不是冲我来的。
那一次惊吓害的我饿了一晚上。后来我就转移了场所,转到垃圾站了。虽然是脏了点,但晚上还是挺凉快的。
现在想想那时的苦日子,眼泪还是止不住。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不仅整天被整,矿工们虽然心里支持我,但因惧怕老女人和她的狗腿监工还不敢跟我明着说话,整天对我板着脸,冷冰冰的,不搭理。荣子又不在身边,他被分到了第四小组,我在第二小组。顶多每天见一次面,擦肩而过。
那段日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阿鲁纳诅咒发作时,我会被锁在一间小黑屋里,尽情的疼痛,叫喊,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但那种幸福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印在被诅咒者身上的的黑色痕印也慢慢变得模糊。看来上帝真的阻止了诅咒,可他一直在和我作对。
马克思说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这话绝对经典。老女人对我的压迫,从另一面也成就了我的坚毅的性格,强壮的体魄,我的冲动被一点点磨没,取而代之是冷静,忍耐,我了解了人性的险恶与善良,我忘记了自己曾是修士,以后会是驱魔师,我只是一个在人类复杂关系里挣扎求生的凡人,有没有灵魂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填饱肚子。就在因为那些日子的存在才能造就出现在的我。而且,那段日子是我到现在为止最“苗条”的日子。
我不得不提让我受苦受难的导火索,约翰同志。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我们竟然是临床,当我的被子薄如纸时,是他和我分享他的那床被子,不过他告诉我,他帮我不是因为我曾帮了他,而是因为上帝爱惜每一个子民。他只是在帮助上帝。而在约翰旁边床位上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昭阳。昭阳也是一位苦修士,人也挺好,我和他,还有约翰经常将我们的被子一起盖,说白了,就是我们睡一个被窝。只是昭阳觉得上帝派他来是为了了解这里的黑暗,并让坏人下地狱。我来时昭阳就神秘的伏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许许多多的从这里逃出的方法,但他一次都没用过。后来我才知道,昭阳因为一次逃跑被找了回来,他们把他抬回来他脑子就变得不好用了,听说,是被打成那样的。
也许我不该提起我师傅,因为我师傅不让任何人提起他,但我又觉得若不提他,我的斑斓生活就不完整。但为了不违背师傅的意愿,我只能在这里把他变成一个虚构人物,暂且叫他异人吧。
异人是斑斓里的大厨,他不关心老女人给的食物有多烂,不关心他做的饭有多难吃,似乎在斑斓里就没有他所关心的事。(实话实说。)我和荣子是通过顺子认识他的,一开始我们可以说只是认识,一个月后,由于我和荣子经常去厨房找顺子蹭吃的,我们也就熟悉了,我那时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因为他从不禁止我们去厨房找吃的,有时还会给我们一些。
大约半年后,我们就很熟了,他经常变些小戏法吸引我们,后来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们身上的东西拿走。我们觉得新奇,顺子更是惊讶,因为他给异人打杂已经有两年了,竟然从未见异人露这手,后来我们就央求他教我们,开始他不肯,最后经不住我们长久的纠缠和轮番的甜言蜜语终于答应了。但他有三个条件,第一,不准叫他师父。第二,入行就要遵守规则。第三,不要被贪念控制。
其实这都是异人早想好的,从他看见我们仨在一起吃饭就相中我们了,只是他在犹豫要不要让他的手艺流传下去,所以故意编了个圈套,让我们三个娃求着他,这样就变成我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他强迫我们学。这是他喝多了吐出来的真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那种人,永远神鬼莫测。
当时我,顺子,容子都被异人前所未有的神秘感征服,立刻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一生的事。激动的眼泪在眼圈里眶了好几圈,像进了神秘的伊甸园,吃了幻果,极是兴奋。那感觉放在现在,就是恨不得立刻找个恶势力与之同归于尽。
圣经上说,上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从他的出生开始,上帝就都安排好了。我真希望有机会能见见他,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安排成一个小偷。或许就像某人所说,上帝与毁灭谁,必先让他疯狂。
小偷也是职业,也讲技术,也要训练。
一盘水,里面放一块拳头大滑溜溜的肥皂,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夹住,提出水面。这就是过程,可您试试,能提上来吗?肥皂光滑,很重。而且水是滚烫的开水。
当能在开水里轻而易举的在夹起肥皂,第一步算是完成。斑斓后面不远就是运煤的双轨铁道,找一块钱的硬币放在铁轨上,等火车压过,硬币就成了锋利的刀片,吹毛立断。我们称它为一元刀片。拿着刀片在手指上翻转,从食指到中指,从中指到食指,一直到你一分钟能转一百个而且不会划伤手指为止。
当我们三人满手水泡外加伤疤时,异人又开始锻炼我们的勇气了。他说小偷不需要太多的勇气,勇气多了,就成了强盗。只要恰到好处的勇气。要让好人觉得你是好人,让坏人觉得你是坏人。
绑住手脚,用一根线子拽着,横卧在铁轨上。火车从远处呼啸而来,快速接近,刺眼的车前灯像针一样刺入卧轨者的眼睛,你看不见,只能听见火车的长鸣,轨道的颤动。火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异人却在身后大喊,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不好,绳子断了,绳子真的断了,然后嘎然而止,没有人说话,就像他们都消失了一样。就在火车即将把卧轨者压扁的一瞬间,才猛然被拉出轨道。
列车像死神一样汹涌而来,动弹不得的身体,求生的本能,混合在一起就是尖叫。
我承认第一次我哭了,我万分后悔学偷术,我后悔拥有灵魂,我更后悔来到人间。我被异人拉下轨道后,我跪在地上大声嚎哭,内心不断祈求上帝的宽恕,请宽恕你无知的子民,让我的泪水洗刷罪过,请您敞开温厚的胸怀,接纳我脆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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