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田原向北接近富士山,有个很小的村庄,那里在两个城市的交界处,相当于一个纽带。每当四月初,樱花开遍了那里的山路,便会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来这座小山村观赏樱花,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这个村庄向外界展现出了它的生命力,我的故乡——小素山町。
而,同样也是在这木花开耶姬的季节中,父亲与母亲相识在素山町的石水清寺中,至于如何相识的,父亲并没有细说,哪怕是酒后,哪怕是去世前。我只知道,因为他和母亲的邂逅致使他被迫离开了寺庙,还俗成了遁入红尘的俗子。
母亲很美丽,是一个既温柔又体贴的女人,这是他最多跟我说的,而且,在酒后,每次被我强行拉回家的时候,他也经常对我这样说。母亲真的很温柔,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纵使那时,我只有五岁。
对于母亲,我也有记忆的,但是,模模糊糊的记忆无论怎么去想,也无法让它变得更清晰。那时,我两岁的时候,也是母亲离我而去的前一刻
阵阵温柔的声音拂过耳朵,像春风样温暖的,幸福的。母亲抱着我,坐在花园中的木椅上,夏天的阳光照射在树叶上,树影赠予了我们一份清凉,草地赠予了我们一份清新。
“你好,今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母亲轻轻地抓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午后的风吹过我的衣襟。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从没有想过,至少,在母亲去世之前,我没有想过。我低下头,着了眨眼睛,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也并不知道能说什么。
母亲微微的笑了笑,亲了下我的脸颊后,我看着母亲,母亲的眼神凝视着我,她细声细语的,十分温柔的对我说:
“你好,一定要成为一个坚强、正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微笑着去面对的孩子啊。”
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透过来的阳光照在我的额头上,那时的我注视着母亲的眼睛,仿佛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一味的点头。
母亲倚在木椅上,将我紧紧的搂住,我趴在母亲的怀中,慢慢的,母亲抱着我睡着了,睡在夏天的蝉鸣中,睡在午后的绿色中。在那时,我知道了什么是幸福,平淡的幸福。
我进入了一个梦中,那个梦至今记忆犹新:我在一条小溪旁边玩着水,水很清很清,水中的鱼向我游来,我看着樱花的花瓣飘落入水中,数着花瓣的个数。不过,我并没有一直在数,母亲的呼唤让我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桥,在小溪上架起的木桥像月亮掉入水中一样,一点污秽都没有,母亲穿着粉色绣花的和服站在桥上,手中拿着一把纯白色的纸伞,纯洁的纸伞上没有一点灰尘,像刚刚被雨水洗礼了一般。
我向母亲跑去,但是无论我怎样跑,都无法到达那座桥,桥上的母亲看着我,微微的笑着,像是在告别什么。而我有些着急了,向那座桥奔去,甚至鞋跑掉了我也并没有理会。
“妈妈!”我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喘气,看着渐渐离我而去的母亲,我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母亲母亲在那最后,温柔的,十分温和的对我说:“你好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妈妈想看到你好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面带微笑的,从不放弃”
我醒了,并且眼角湿润的将衣领沾湿了。不断浮现的梦在我的眼前来来回回的重复着,那离别时的画面仿佛如同真实一般。
我大哭了起来,希望母亲能够来到我身边,安慰我。但是,和从前并不一样,没有任何人打开我的房门,走进我的房间,也没有任何人给我安慰和拥抱。此时的我孤零零的坐在屋子的床上,只有一个人,在不停的大哭着,甚至都忘记了时间有多长。
我哭的没有力气了,没有眼泪的,只是在抽泣。这时门被打开了,但是进来的并不是母亲,而是喝多酒的父亲,我看着父亲,第一次看到他喝了那么多的酒,也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是那么的红,甚至像刚刚流过血一样的红。
父亲看着我,慢慢向我走了过来,我有些不安,本能的向后依着枕头。这时的父亲向我扑了过来,将我紧紧的抱着,抱在怀里,身上的酒气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看不到父亲的脸,只是在忍受着父亲身上深深地酒气,仿佛他刚刚从酒缸里爬出来了一样。我闭着眼睛,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但是父亲的抽搐又让我睁开了眼睛。我全不知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的父亲将我紧紧的抱着,越抱越紧,而且,从他的嘴中,几个字夹杂着浓浓的酒臭哽咽着,虽然那些字都含糊不清,但是,那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清楚的几个字了。
“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一边说,父亲的身体一边抽搐,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抽搐,只知道父亲说母亲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和樱花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温暖的地方去了。
而我,我也因为眼睛哭痛了而闭上了眼睛,渐渐的,我睡着了,我并没有做梦,或许,我做梦了,只是这个梦太长,太长。
迷迷糊糊的生活着,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走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一切如同做梦一般,从我两岁一直到五岁,这一切都像梦一般的过着,仿佛我一睡,就睡了三年。将一切都睡没了,没有了溪水中的小鱼,没有了木椅上的故事,没有了阳光照在额头上,没有了春雨时头顶的花纸伞没有了母亲甚至连梦都没有。
五岁的我,时常在雨后仰望着星空,幻想着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故事,而,当我将所有的故事都讲给其他的星星听后,母亲就会被星星送回来。我会在四月的春天,在花园里的那棵樱花树下,再找到母亲,我将会给母亲讲我这三年中的各种故事,我如何学会缝衣服,如何学会做饭,如何学会将醉酒的父亲拉回家,如何在树影中画出母亲的容貌,如何在下一次的雨天含住泪水
下雨了,我看着天空,微微的偏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