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文倒吸了口凉气，回想刚才情景，安师父只要轻轻将大刀往前一送，自己的小命就像赖二一样，瞬间飘逝。突然想起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

赵宇文叹了一回，心道：“宋隆济果然知人，我出葛蛮易容，此时恐怕已遭毒手。”

想着宋隆济的话，赵宇文忙命三名随从道：“你们将赖二找个无人的地方安葬了，等到天明，即可启程，不得有误。”

三名随从应声将赖二拖走，赵宇文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将事先预备好的面皮敷在脸上。过不多时，三名随从走了回来。赵宇文看看天时，薄雾初现，令人神清气爽。不过吸得多了，感到一阵晕眩。

赵宇文朝三人道：“护着寿礼，准备出发。”

赵宇文翻身上马，见三人护着随行的三辆马车，才稍稍放心。马匹和美人，由宋隆济亲自押送雍真边境，交给赵宇文。赵宇文见宋隆济如此信任自己，将进雍真城前，抱拳道：“主公大恩，没齿难忘。”

宋隆济笑道：“昨晚一战，凶险异常，副官取胜，不出三日，必传出讯息，到时将军威震一方，不在本官之下。只是赖二为人狡诈，本官早日想除掉他，只是没有机会。他多次勾结雍真达鲁花赤，窥探本官的一举一动。这次要不是本官用计，命你先发，还不知他的阴谋。”

赵宇文点头道：“昨晚也亏安师父君子一战，才使在下侥幸获生。”

宋隆济叹了口气道：“安师父本不姓安，原姓徐，单名节。后因躲避仇家追杀，改姓安，投在水西安氏帐下效力。此人内力，深不可测，曾一掌将底窝紫江总管府门前的石狮震碎，犹是得名。安节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做那违背正义的事。只是他面目丑陋，天生好色，又怕被江湖中人耻笑，至今还光棍一人。不过他的弟子，却遍布贵州各处。”

赵宇文心里一寒，望着雍真城道：“在下已约安节安老前辈三月后底窝紫江总管府一战，还望主公批准。”

宋隆济大笑道：“以副官的武功造诣，胜他绝没有半点悬念。到时名扬四方，也没有人敢觊觎我葛蛮小城。副官大可放心前去，不过他的弟子可能不服，到时还望副官小心为是。”

赵宇文点头道：“多谢主公，一入雍真城，恐怕得底窝紫江一战后，方能回葛蛮。”

宋隆济道：“雍真城内，处处杀机，副官千万小心。”

赵宇文望望天时，朝宋隆济道：“主公，在下就先行一步，入雍真城。”

旋即转身朝三名随从道：“三人听令，保护主公回葛蛮。”

三人忙齐声应道：“是。”

宋隆济站在雍真城外，望着赵宇文押着寿礼前去的背影，心里略略放心。只见城门口的守卫将马匹和美人接住，宋隆济才转身回去。

赵宇文来到雍真城内，随着数名卫士，便投雍真总管府而来。

雍真总管府，曾让他伤心欲绝的地方。不知美人是否依旧，只可惜已作他人妇。赵宇文一阵心酸，回想当日底窝紫江河畔凤仙盛开的地方，被压塌的凤仙花。它是多么的娇美，多么的诱人。

赵宇文随着数名卫士进入总管府，但见一人止住赵宇文道：“来人止步，解下配刀。”

宋隆济亲自送给他的佩刀，他不愿解下，可只得听从武官模样人的命令。

赵宇文解下佩刀，朝那人递了过去。递过去之际，赵宇文顺便使出二成功力，朝那人手上压去。但听一声闷哼，赵宇文知他的武功根基尚浅，微微一笑。

那人瞪了他一眼道：“请在客厅等候。”

赵宇文随他踱步到客厅，只见那人掀帘入后堂去了。原来离也里千的寿辰，还有十余日。宋隆济命他前来，不过查探雍真总管府的虚实。当晚宋隆济和他的对话，不过想骗取赖二的信任，趁机除掉他，也就除掉了雍真总管府的心腹。

赵宇文望着客厅上悬着的青松，薄雾缭绕，山水宜人的画，上书四个大字：“廉洁苍翠”。赵宇文呸了一声，却听一轻微的脚步声响，帘子晃动处，珠玉的响声不停地响起。

赵宇文心下一震，暗道：“难道也里千不在雍真？”

正忖间，忽见那人，纤细袅娜，娉婷多姿，摆着柳腰，款款而来。香风阵阵袭来，令人窒息。凤仙花的香味，是凤仙花的香味。

赵宇文险些失态得叫出声来，来的是个年轻少妇，是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他怔怔的望着女子，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但听那少妇道：“阁下便是葛蛮总管府派来祝寿的长官？”

赵宇文趋身下拜道：“正是，参见……。”

赵宇文不停的打量她，望着她有些发红的脸。微微的低声道：“我闻到了凤仙花的香味，仿佛回到了底窝紫江河畔。”

少妇听罢，心头微微一震，也不停的打量赵宇文。脸色绯红地道：“阁下好像对凤仙花颇有研究，不过凤仙花只开在底窝紫江河畔却是事实。老爷对我，恩宠有加，特将底窝紫江的土和花搬到雍真来，所以阁下能闻到凤仙花的香味。”

赵宇文心绪激动，澎湃起伏，追问道：“闻到凤仙花的味道，是不是会遇到心仪的女子？”

少妇冷喝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赵宇文听她一问，才醒过神来道：“小人葛蛮总管府宋隆济宋长官帐下的一名卫士，想必您就是雍真达鲁花赤的夫人凤仙了？”

少妇听他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怒不敢言，仔细的查看赵宇文的一举一动。赵宇文不知为何，见到凤仙，举止会如此失态，情绪波动得无法控制。想着她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又想着她不明缘故地甘愿为也里千献身。

两人相见在这种尴尬的境地，赵宇文还是第一次遇到。

凤仙，你知道我的心只在你一人之上，可你的心里是否有我赵宇文的半点影子？

赵宇文见少妇点头不答，忙又将怀内的拜贴和寿礼的数目交给少妇道：“这是宋长官的一片心意，还望夫人转交长官，多多美言几句。”

少妇走到正厅的匾额下坐下道：“有劳你们费心了，长官外出巡行，数日便回。葛蛮总管府孝敬的贺礼，是来得最早的，足见宋长官一片赤诚之心。”

赵宇文听少妇一说，暗想也里千为何不将她送给安节，她又是怎样讨得也里千欢心的？一个个的疑团，纠结在赵宇文的脑海里，无边的痛令他抬不起头。

赵宇文急切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留恋富贵，忘了曾经的誓言。

赵宇文暗自叹了口气，盯着少妇的脸，风韵更增，美态难以形容，不禁吞了口唾沫道：“多谢夫人，宋长官曾说，上次达鲁花赤大喜日子，未曾来祝贺，还望长官多多包涵。日后若有所需，只要派人通报一身，当粉身碎骨，尽忠报效。”

少妇淡淡一笑道：“宋长官果然费心，上次达鲁花赤已悔误伤长官二弟。今他不计前嫌来投，我虽妇人，也知道大义为先。他日必让达鲁花赤亲自登府，为此事赔罪。”

赵宇文心里暗道：“杀了人，岂是一句赔罪就能了结的事。说得简单，一条人命就……。不过宋隆庆咎由自取，拍马屁拍到马掌钉上了，活该。”

但他却不动声色地道：“宋长官已知二弟办事不力，该重重责罚。夫人见识广博，在下佩服。处事毫不拖沓，果断明决。”

少妇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道：“当日小女子被迫入雍真总管府，却没想到达鲁花赤为人虽奸险邪恶，然对小女子却恩爱有加。他能在众盗之中，舍命相救，小女子也感欣慰，此生就算为他而死，也不在话下。总比那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却终置小女子于不顾的人好上百倍千倍。”

赵宇文抽了口凉气，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禁赧颜。

这一席话，道出了少妇的心声。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只要那个男人在危急关头保护她，她都会为他而死。

赵宇文没有做到，她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也里千。

赵宇文的心一阵抽搐，朝少妇的眼睛望了一眼。她的美艳，不在外表，而在内心。她不是善变的女人，而是出于事实的无奈。

赵宇文叹了口气道：“夫人的凤仙花，可否让在下一赏？”

少妇站起身，笑容灿烂，犹如花开道：“当然可以。”

随即娇喝一声道：“来人，带葛蛮来使到后花园观赏凤仙花卉。”

赵宇文只想少妇陪着，哪怕只是一瞬，他要为她不懂女人的心事道歉。此行，让他彻底明白，爱一个人就那么简单，哪怕是些许的承诺，都要为她实现。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去承诺。

盛开的凤仙，在迷蒙的阳光下，张开笑容，迎接朝露。

它们甜美的睡在天幕下，回味着往昔的岁月，赵宇文唯有叹息，唯有自责。

痛，再次袭上心头。

背上挨的一脚，直至肺腑连心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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