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几人终于安静下来有心情好好谈谈。埃里克斯、羽翔、铁雄、米米和风清，五人刚好围成一桌，至于晕倒在地的波顿和魔法师大叔，早被力大无穷的半兽人直接从窗口丢出去了。

由于先前真实的口误，羽翔始终紧贴着铁雄不放，整个人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即使埃里克斯再三表示不会小气的计较，但毕竟前科尚在，羽翔打死都只敢摇头。

而风清呢，自埃里克斯对他微微一笑，早已呈现痴傻状态，纵然看不下去的米米给了他十来拳，也丝毫没改变他对着埃里克斯嘿嘿傻笑的状况。

“他怎么会跟来？”一坐下来，埃里克斯首先打算解决的就是这个只会流口水的白痴。

没人开口。

半兽人眼睛眨啊眨的，最后挺身而出：“本来只有我和羽翔要来，哪知道风清知道了就跑来问俺干嘛跟着去魔族那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俺当然不会回答他了，然后他就去找羽翔，羽翔就说要找到瑟尼斯一起去找你，风清一听眼都直了，当即就冲到校长办公室——然后就一起来了。”说完还很无辜的问身后躲躲藏藏的小鬼：“俺没说错吧？”

羽翔连忙认错：“曼修你知道的，我根本打不过风清，他威胁我如果不说就要打得我终生下不了床，所以我就……嘿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埃里克斯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羽翔的解释，不过一想到以后又有一个白痴跟在身后，心里不禁一阵冒火，不由得又瞪了那小鬼一眼。

羽翔也是知道厉害，打个哈哈赶紧转移话题：“说来也奇怪，奥尔托斯学府可是人族里的最高学府，竟然和魔族有联系，而残牙关的驻军竟然也买它的帐，一封密涵轻易就让我们出了关——是不是很奇怪？”

两年前埃里克斯还一手掌握着亚特国的情报组织，奥尔托斯学府的古怪（详见第十章）他自然早就知道。虽然奥尔托斯学府建立时亚特国尚不存在，但凭着后来的实力，逐步也取得了残牙关的驻军权，多少知道奥尔托斯学府断断续续的送过几个学生出关，并且都是暗系学生。消息传到埃里克斯手里，疑惑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既然其他几国都默许了，亚特国自然也不好说什么。问起理由，几国的回答都很含糊——这是协议。

与传说的不同，埃里克斯详细调查过资料，两百年前的人魔大战，双方都伤亡惨重，虽说相比而言人族更占优势，但魔族也尚未到一败涂地一蹶不振毫无反抗之力的地步。当时埃里克斯就想过，或许魔族认输撤退到阿拉斯加山脉以北的苦寒之地有保存力量以图他日卷土重来的考虑，但这么爽快的认输，想必也不会干脆到一点纪念品都不留下吧——那协议，应该就是魔族留下的尾巴吧？

很可惜的是，尽管赔上了无数情报人员的姓名，这协议，却仍是一点内容也没查到。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奥尔托斯学府，应该负有将拥有暗系魔力的人族送往魔族的任务。

淡淡一笑：“布莱教是怎么安排你们的？”

依然是铁雄发言：“说是安排到磐石学院读书，不过我们来早了——通过残牙关和专用的考验森林没花多少时间。”

“考验森林？”

“就是一座森林，里面奇怪的动物多了点，陷阱多了点，毒气多了点，魔法元素活泼了点，身体变重了点，其他的也没感觉到什么。”半兽人很朴实的回答。

旁边唯一的女性顿时黑了一张脸：“什么叫多了点？是多了很多好不好？！本小姐差点被那里的蚊子咬得毁容！！像我这样的美女，容貌可是很重要的知不知道？！”

羽翔立即很不给面子的做呕吐状：“拜托小姐，曼修就在这里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美女？！我都替你脸红！”

“关你屁事你这小鬼！”米米一把拧住小鬼的耳朵，动作熟练无比：“毛都没长齐嚎个啥？你懂什么叫美么？不懂一边凉快去！”

“反正曼修在这里你就跟美沾不上边！”小鬼还很有勇气的顶嘴，却在下一刻看见自诩美女的某人手指间咔嚓咔嚓的电火花自动闭嘴，委屈的缩到半兽人身后。

埃里克斯笑眯眯的看着——还是跟以前一样呢，这样的打闹，熟悉得几近陌生。

“曼修姐～～”米米转身就是一脸献媚：“你不知道你走了后我的日子有多无聊，连骗人都没劲了……我天天想你，时时刻刻的想你……”

“她昨天还在说要是遇见你一定要多加你五个银币的利息。”听不下去的羽翔又探个脑袋出来揭穿某人蹩脚的谎言。

“……小！鬼！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米米当场发飙，吓得羽翔抱头鼠窜。

埃里克斯当没看见就在眼皮下发生的暴力事件，专心与比较正常的半兽人沟通：“你们通过考验森林用了多久？”依铁雄朴实得几近简陋的描述，埃里克斯在翻倍后自动再现了考验森林的威力。

“差不多两个月，主要是没走弯路。听说很多人在里面一年半年的都绕不出来，真是奇怪。”从小就在森林长大的半兽人挠着脑袋，发表着感叹：“考验森林又不是很大，要不是奇怪的动物太多，魔法在里面又不受控制，半个月左右就该出得来——残牙关俺们都只走了半个月。”

考验森林跟残牙关？这个……好象没有可比性吧？

算了，看样子从这几个家伙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直接问那几个老头比较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怎么知道瑟尼斯在黑月城？”

“问的啊。”铁雄一幅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都想不到的表情：“你不是说过瑟尼斯是魔族贵族吗？俺们出了考验森林就把瑟尼斯的画像给接俺们的神官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好象……是不太难哈……不过——

“要是那神官不认识又怎么办？”

“就一个一个城市问啊！瑟尼斯是贵族嘛，总找得到的。”半兽人一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仿佛要完成他所说的不过就是从地上捡块石头而已。

晕啊……埃里克斯头痛的摸着额头：“那你们找瑟尼斯有什么事？”

“一起找你啊！”半兽人眼睛亮晶晶的：“你走了后就没什么好玩的事了，但俺们找不到你，就想瑟尼斯应该有点用，就先找他了。”

……应该有点用啊……不知道瑟尼斯听了是什么表情……

“曼修，”羽翔被米米追得满屋跑，竟然还能分神听两人的对话：“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有好玩的事——你怎么当上那个神使大人的？他们知道你是洛伊教教宗的替身不？”

“知道还有什么好玩的？”埃里克斯扬起招牌式的优雅：“不过可惜，布莱教比洛伊教穷多了！”言下之意就是绝对没油水可捞。

羽翔想起先前的清汤和干面包，深有感触的点点头，这下动作一缓，立即被米米拧住了耳朵，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而风清这小子确实有本事，这么吵闹的情况下竟没受到丝毫干扰，尤自对着埃里克斯傻笑，桌上口水都淌了一滩，滴滴答答顺着桌沿往下滴。

“恶心的男人！”收拾完小鬼的米大小姐很不屑的踩了花痴男两脚，鄙视道。

这下连埃里克斯都开始佩服起风清来——都还没感觉？！果然不愧是心无旁骛爱情中毒的呆瓜！

几人随后聊了些两年来的经历，早饿得发晕的小鬼就提议到瑟尼斯家大吃一顿，这个提议随即得到饭缸铁雄的强烈响应。

鉴于晚餐质量的恶劣，又尤其是从米米和小鬼口中描述出来，埃里克斯顿时也失去了白吃一顿的胃口，于是几人决定立即就走，但刚走出建筑物，就被闻讯赶来的十个老头拦住。

“大人啊～～”老头们一上来就开始哭：“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您走了让我们怎么办啊～～”

埃里克斯额头顿时浮起两根黑线。

这些人，怎么连嚎的话都一模一样？还全是哭死人的套路？敢情还统一训练过？

见埃里克斯没反应，几个老头动作整齐的擦擦连泪水都没有的眼睛，继续干嚎：“大人啊～～您要走了教务怎么办啊～～我们不能没有您啊～～布莱教也不能没有您啊～～”

再浮起两根黑线。

不能没有我？拜托，他才刚来好不好？！以前没他十来年不也过了？！

老头们偷偷瞟瞟看不出表情的埃里克斯，交换眼神后一致决定再接再厉：“大~~人~~啊~~~（注意，请用颤音朗诵）您就是黑暗之神引领到人间那唯一的幽光，您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唯一～～您走了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啊～～您就是我们的支柱我们生存的希望啊～～”

这下连一直看好戏的三人组（风清还在傻笑，可以自动忽略）都听不下去了，个个蹲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恨不得把胆汁都呕出来。

埃里克斯脸色发白：“原来我在你们心目这有这么重要，我竟然都不知道……”

感觉到他语气的松动，几个老头越来越来劲：“……神使大人啊～～我们……”

“够了！”大喝一声，埃里克斯眉头打了N个结：“谁说我要走的？”

“啊？！”老头全都愕然抬头，连眼眶都没红的眼睛在魔法灯的照耀下一览无遗：“您不走？”

“难不成我就只能住在魔神殿？”

四颗牙的五长老没听懂，茫然的回答：“神使大人自然是住在神殿里。”

还有点脑浆的大长老一听，气得差点一脚踢过去：“闭嘴老五！”转向埃里克斯立即一脸献媚：“大人自然有权利选择任何地方——由于每天清晨都有例行的朝会，明天一早卡兹勃格上位神官就会来接您。”

“……例行朝会？”

“对啊，这是我教的传统，都有一百二十三年的历史了……”

“教规规定的？”

“……没有明确规定……不过这是传统……”

“哦。”埃里克斯点点头表示明白。

大长老长舒一口气，以为这位难缠的神使终于明了了，哪知这口气还没舒完，又听到尊敬的神使大人像在说地上有只蚂蚁爬过般的天外飞来一句：

“那就取消吧。”

“……取……取消？”

仿佛都未听过这个词似的重复了一遍，老头们集体神经短路。

时间凝固几秒。

“……大人啊～～”十个把终生都奉献给了黑暗之神的老头齐齐吊高了嗓子，那神色绝对比听到伟大的魔皇陛下当街裸奔还震惊：“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这是违背传统的……您不能这样做……”

很好。是不能这样做，而不是没有权利这样做。

埃里克斯挑眉：“我以为我有权利纠正一些不当的习惯。”

“……您当然有这个权利……不过这不是不当的习惯啊……”

“在我眼里它就是。”埃里克斯微笑中透着威严：“伟大的黑暗之神公正的维持着世间万物的生死平衡，让生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犹如白昼与黑夜的交替——而我们，竟然在我神的力量展现出它最原始的，最神奇的，最有魅力的，最令人惊叹的伟大时刻，在能体现我神的恩泽无处不在的的神圣的时刻——黎明，开一个例行的，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朝会？！噢！我神在上！我简直不能理解你们的思维！”说到最后，已是一脸气愤。

被那一大堆明显有堆砌嫌疑的赞美词弄得头昏脑胀的几个老头茫茫然的看着埃里克斯的嘴一张一合，直到埃里克斯停下来良久，才直着眼睛小心的发问：“……呃……神使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朝会取消。”看到老头们瞬间张大的嘴，埃里克斯痛苦的决定还是一步一步的来——毕竟成熟需要磨练，改变得要过程，接受还靠时间——要不老人家们受不了刺激全死翘翘怎么办？难不成布莱教的担子真要自己一个人来担？那怎么行？！于是埃里克斯优雅的宣布：

“黎明——白昼与黑夜的交替的时刻，生与死的轮回的瞬间，力量平衡的极点——它应该是歌颂我神的时间！让我们一起高唱圣歌，赞美平衡，见证我神的恩泽无处不在！！”

埃里克斯的演技和演讲能力或者说糊弄他人的能力确实已达出神入化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因为当他话一落音——

“啊！！赞美我神！！”一群老头就两眼星星晕陶陶的开始大声唱起颂歌。

羽翔一脸青白的抓住从容优雅的埃里克斯：

“……好难听……曼修……让他们停下……我快要吐了……”

埃里克斯优雅的白他一眼：“你不是已经吐了吗？”

“呕……”

忍不住了！这种场合下，永远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最为诚实和重要，小鬼立即冲到远处狂吐去了。

半兽人却只是挠挠耳朵——音乐方面还比较原生态的他们对颂歌这种歇斯底里的狂热并不十分感冒，简单说就是听不太懂——皱着眉头：“奇怪的喊法……曼修，他们是不是受了刺激？”

在这里我们重申一下，半兽人的身形相当魁梧，与之成正比的，他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很小，至少当他以正常音量说话时，用如雷贯耳形容绝不为过。

因此，当他开口以很正常的语气把话问完，现场一下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毫无意外的聚焦。

“……你……你……你……”一群老头抖得脸上皱纹都在上下波动，指着还一脸无辜表情的半兽人半天把话哆不清楚。

米米怜悯的看着老头们：“应该是受刺激……是不是已经中风了？曼修姐？”

曼修姐？姐？！

这下是真受刺激了，一群老头全口吐白沫倒下。

神啊！不是说男的吗？！

埃里克斯优雅的掸掸衣服，无视于倒了一地的神职人员，很是温雅的回答：“不是中风，是羊癜疯。只可惜我不是医师，没办法医治——走吧，没人阻拦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吃晚饭。”

“好！”铁雄眼中冒着快乐的泡泡。

米米也一脸兴奋——虽然她自认为美女，但也从不亏待自己的胃。

“那风清咋办？要俺扛他走么？”

“不用。”吐完回来的小鬼脸色惨白：“只要曼修走，他就会跟着走——没恢复清醒前，恐怕曼修想单独上厕所都办不到。”

于是剩下两人全同情的看着还淌着哈喇子的风清。基于对曼修恶劣性格的深刻了解，他们毫不怀疑这家伙将在彻底清醒前被敲晕很多次。

小钥把马车驾来，埃里克斯、风清、米米和羽翔上了车，半兽人由于身材不苗条只好跟着车跑。这时城门倒是开了，吊桥也很配合的放了下来。几人出了内城，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辆朴实的马车静静的停在路中。

现下虽不是深夜，但在通向魔神殿的主干道上，却也没有聊天散步的人，整条街整洁中透着静谧。因此当这么一辆显眼的家伙停在路中，几人都意识到这是冲着己方来的。

小钥停下马车，埃里克斯自车厢出来。

蓝灰的天幕上已有点点星光，夜风也一阵阵吹过。

有点凉呢。埃里克斯拢拢被吹得飘散的发丝，不过胸腔似乎有什么在烧，火辣辣的，连呼出的空气也带上了热度，让人不禁想喝水。

“埃里克斯少爷。”马车的主人先开口，缓步下车来，竟是黑月城有名的才女，阿加莎格林。

“格林小姐，你好。”自认为在琴艺较量中并没有让对方丢脸，埃里克斯有些猜不透她的来意：“请问有什么事？”

阿加莎微微一笑，清秀的面容因为自然而然的文雅显出一份独特的韵味：“昨天的宴会，谢谢您手下留情。”

埃里克斯笑笑。昨天的琴艺较量，虽然他自信自己并没有在琴艺中露出破绽，但他的做法，尤其是仅听一遍就能弹出一模一样的曲子，本身就是实力的表现。外行人或许并无感觉，但作为精通音律的阿加莎，不会不懂——知难而退，聪明人都会这么选择——相信阿加莎以后再不会跟自己切磋琴艺。

“格林小姐专程到此，不会只是为了说声谢谢这么简单吧？”不可否认，他对这女子并不讨厌——无论什么情况，和聪明人对话总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尤其当这位聪明人相当赏心悦目时。

“当然不会。”阿加莎上前几步：“事实上埃里克斯少爷也是在给我无声的警告——从此以后，有您在的地方，我不会再碰琴。”

如果一个颇有名气并且也相当洁身自爱的女子会单身在人迹稀少的地方等你，那么最好永远不要认为她的开场白就是她真正的目的。

埃里克斯挑眉看着她。

阿加莎微微笑着，半是惊叹半是羡慕：“事实上在您没出现前，我一直相当自负——虽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容貌，但我也从未将那些空有美貌与财富的名媛们放在眼里，有时候我甚至感谢我神，仅仅给了我不算太差的容貌，就补偿与我可以将绝大部分人踩在脚下的才智——可您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或许美貌与才智并非如我想象的那般不可并存。”

“你的看法或许是对的。”埃里克斯弯弯嘴角：“但请不要用美貌这个词来形容我。”

“是的，这个词尚不足以形容您风采的万一。”阿加莎似是打趣：“我在这里用它确实是显得无礼了。”

“格林小姐过奖了。”胸口的灼热感越来越明显，要是能来上一杯冰水应该不错。埃里克斯微微摇头，赶走脑中微弱的眩晕：“如果格林小姐只是为了赞美，我想可以到此为止。”

太阳早已落山，云层反射的余光也已消散得差不多了。昏暗的光线里，阿加莎的表情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只能看见她微微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埃里克斯少爷。”沉默了一下，阿加莎再度开口：“整个黑月城，能够与您并肩而立的女子，我想只有我。”

……？？？

埃里克斯一阵错愕：“格林小姐的意思是……”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阿加莎走上前，直到和埃里克斯面对面脚尖靠脚尖，让自己的五官清晰的映在埃里克斯眼中：

“同样，整个黑月城，也只有您有这个资格。”

她直视着他，从容的开口：

“埃里克斯少爷，作我的丈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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