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后埃里克斯还是答应了。

这到不是他真的就那么伟大到愿意解救十个老头于水深火热之中，或者说心软到被十个老头红着眼哀求两句就甘愿受苦受难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年久失修的破殿里。真正的原因是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跨出大门时，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个……城门好象是关着的吧？……强行破坏应该要赔偿才对吧？那就是得掏钱了？

埃里克斯不自觉的重新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在肯定自己绝对没可能赔偿那扇可媲美古董的城门后，埃里克斯把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好吧。”埃里克斯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把话说得理直气壮，因此他在说这话时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才决然拒绝过：“不过我能力不足，因此很多事情还得十位长老多多指导。”

这顶高帽子立即让十个老头笑呵呵的浑忘了其实他们几个根本就没处理教务的实际经验，看埃里克斯的脸也觉得眼前的少年又优雅又高贵又有礼貌又平易近人，先前的一切全抛诸脑后。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一定尽力。”老头们异口同声。

看着眼前的十朵老ju花，埃里克斯暗自扁嘴——很好，既然你们都自愿挑起担子，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懂嘛，学习能力又差，经验又不足，当然只有依靠你们这些长年主持教务的长老们了。

老头们可没想到埃里克斯打的是这主意，赶紧殷情的带着埃里克斯参观神殿。

黑月城的内城只有魔神殿和皇宫，前者大约占了五分之二，后者则占了五分之三，总的说来，都相当的宽阔。

神殿由主殿、副殿和后殿组成。一般情况下，只有有重大的庆典、接见相当有地位有声誉的人或者是解决其它教派的纷争才会使用主殿，平日里的祈祷、教务处理都在副殿，资料、大量的书籍以及重要的物资则统一存放在后殿。

除了主、副、后三殿以外，魔神殿还有两栋建筑物，一栋用来住宿（包括本教人员和外来人员），简称住宿楼（很没创意的名字啊——幸好不是作者取的），一栋则是专用的修炼魔法的场所，简称修炼场（还是很没创意啊——幸好也不是作者取的），各种修炼设施一应俱全——可惜使用的人并不多，大多时候只有十个老头在里面。

当然，这并不是魔神殿的神职人员太懒，主要是魔神殿的神职人员本来就不多，又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自然就没什么人来静修魔法，连带着整个魔神殿都空荡荡的，静得吓人。

基本上，埃里克斯在几个老头的带领下把魔神殿晃了一圈，就只得出一个结论——浪费啊！！浪费土地，浪费人力，浪费资源啊！怪不得这么穷！！

最后，没牙的大长老气喘吁吁仍强自满脸笑开花的问：“神使大人（称呼改得蛮快），要不要去看一下处理教务的房间？”

埃里克斯看着十个老头满眼“不要不要”的神色，笑眯眯的道：“好啊！”

大长老的脸色立即一僵，好半晌才道：“那……不知道神使大人介不介意我们使用幻移术？”

埃里克斯虽然是天生光暗魔力共存，但却极为排斥外来的光暗魔力，一但过多接触就会破坏体内的平衡，麻烦也就接踵而来。

“不介意。”他笑得极为温和：“只要你们的速度能让我走路都跟得上。”

十个老头面面相觑。

这个啊……好象只有老五的速度才办得到……

于是一群老头再度边抖边挪，好不容易七弯八拐的把埃里克斯引到了一扇巨大的满是繁复浮雕的木门前。

“……呼呼……就……就是……这里……里了……”大长老累得几乎翻白眼，整个人摇摇欲坠如弱柳迎风。

“……请问……这门……有多久没开过了？”埃里克斯盯着浮雕上堆积的厚厚的灰尘问。

几个老头一阵茫然。好半晌仅剩一颗牙齿的老头（估计应该是二长老）哆嗦着嘴皮发言：“……我……我三年前……好象……还进去过……”

“那么……这三年来，都没有任何要处理的教务吗？”埃里克斯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有。”大长老这次倒是很爽快：“一般我们都是让呈报的人酌情处理。”

“……”

埃里克斯瞪了一脸理所当然的老头们良久，最后终于放弃：“……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帐本，帐本总有吧？”

几个老头再次一脸茫然。

“帐本也没有？”埃里克斯几欲抓狂。

“有、有。”老大连忙澄清：“我们只是在想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

埃里克斯转身便走。

“我觉得还是借点钱赔偿城门比较实际。”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老头们顿时慌了，七手八脚的拉住他：“这是神的旨意，您不能违背……”

神的旨意？！我呸！！

“那是神给你们的，跟我可没关系！”要我一辈子跟穷困挂钩？！门儿都没有！管他哪个神的，我都不买帐！！！

“……可是……这跟您有关啊……”

“那就叫他来找我！”

“……”老头们显然没料到埃里克斯会有这种回答，瞠目结舌半天：“……那个……大人……您也太强人……强神所难了……”

“是吗？”可惜洛伊教苦痛经历早把埃里克斯训练得水火不浸刀枪不入，闻言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就是这种人！”

一群老头木然。

……您未免也太坦白了……大人……

埃里克斯瞅瞅僵硬的老头们，暗使巧劲一挣，轻轻松松把手从老头们的手中挣脱。

“小钥，走！”

忠诚不二的执行者立即紧握长剑，紧步跟上。

十个老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盯着那把长剑愣是没人敢上前去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埃里克斯越走越远。

眼看埃里克斯就要拐出走廊，大长老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杰拉尔德道格拉斯！”

埃里克斯身形一顿，继而静立半晌，斯斯文文的又走了回来。

“大长老，你……是在要挟我？”

虽然是一惯的优雅微笑，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埃里克斯的眼睛，却是刺骨的冰冽。昏暗走廊里散乱的光线，让惊艳的五官朦胧若隐，只有一双眸子亮若星辰，寒芒四射，神采慑人，令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大长老手足无措，眼睛只与埃里克斯的目光一对，立即慌乱的调开，身子也偷偷摸摸的往后挪，使劲想把自己藏到另外九人身后。

埃里克斯看着他，微笑的弧度丝毫未变。自与魔皇老爷爷谈妥条件后，他就一直在考虑怎样才能与杰拉尔德平等的对话——没有实权，没有财力，没有人脉，没有声望，他凭哪一点与杰拉尔德一争高下？虽然这个问题让他苦恼了很久，但此时此地，由大长老把这话点破，埃里克斯却强烈的有一种思想被偷窥的感觉，这让他极度不爽。

“怎么不说话呢，大长老？”

手足同胞爱在此刻完全的体现了它的高尚——九个老头很有默契的齐齐散开，任大长老退了又退，还是他孤身一人站在正中承受埃里克斯全部的关爱。

“大长老，我在等你的回答呢？”

老头额上滴下几颗冷汗，想开口求救又没胆量，好在他这近两百年的日子也不是白活的，苦想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开了口：

“……我绝对没有要挟您的意思……只不过……我觉得有些事在现实中肯定不能避免……因此……神使大人不妨多考虑一下……”

埃里克斯微微眯了眯眼，仔细把低着头的大长老打量了一遍，笑道：“……看来大长老的耳目都相当聪敏嘛，连这些事都一清二楚——我本来还以为百来年的岁月可以把人磨得又聋又瞎呢——好吧，算我倒霉，神使也好，大主教也好，该我担的我就担了——”

几个老头神色一松。

但埃里克斯的话还没完：

“——不过，我不允许有质疑的声音，无论什么情况下，知道吗？”

最后一句，声音里的威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十个老头连忙点头。

“发誓。”虽然自己拿这个当放……放气，但对其他人，却是十分有用。

十个老头哪敢说三道四唧唧歪歪？赶紧把誓发了，瞅着埃里克斯脸上再度挂上微笑，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大人，”既然埃里克斯都答应了，几个老头也就打蛇棍上，急忙把“神使”二字去掉——本来嘛，说是神使，本质上还是是大主教，干脆就统一称呼，也免得混淆不清：“要不用了晚餐再走？”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话都应划分到客套话的范畴内，纯粹只能听听而已，就连说这话的大长老，实际上也没丁点儿准备招待这位把他们累得够呛的神使大人的意思。

偏偏埃里克斯向来是睚眦必报的类型——他正好对十个老头赶鸭子上架的行为极度不爽，于是一口答应：“好啊，正好也有点饿了。”

老头们齐齐一僵，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他们新任的神使大人很随意的继续道：“没必要太铺展，帮我弄点清粥就好。”

……清粥？

老头们大眼瞪小眼。

……那个应该是米做的吧？

……那个……在绝大部分都不长稻子的魔族地界……那个……米好象很贵吧？

……那个……而且教里……好象没有那么多的钱来买米吧？

已经啃了面包……都记不到有多少年的长老们努力的回想着粥的模样，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大人……这个粥……这个难度……”大长老支支吾吾，半天抖不出来。

五长老马上配合：“难度太高啊，大人……您看面包怎么样？——有很多口味可供您选择——甜的咸的都行。”

这下埃里克斯看出来了，对外发言的主要就是老大跟老五，其他人基本就是沉默的羔羊（真的是羔羊喔——看他们光顾着哆嗦就知道了）——也真是难为这些老头，明明就穷困潦倒还要想尽借口掩饰——或者说他们根本就很知足？

毕竟很多口味的面包在他们眼中就只有咸甜之分的话，想不知足都难。

头痛的揉揉额头，埃里克斯正要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疑惑的看着十个老头，老头们也很茫然的看着他——显然大家都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但埃里克斯是新来乍到，不清楚自是情理之中，可这十个老头……唉……真不愧是多年让属下酌情处理的人。

一个身着黑色（基本上是废话，黑暗之神的侍奉者自然穿的是黑色）神官服衣袖边上绣有深蓝纹路的大约五十左右中年人（以魔族人对年龄段的划分而言，四十岁一下算青年，八十岁以下算中年）匆匆过来，略略躬身行礼，便向十个老头道：

“十位长老，由于加快了行程，特派生们已经到达魔神殿了。”

“噢。”大长老平淡的点点头：“就按以前的惯例办。”

“可是，”中年神官一脸的为难：“他们要求在外住宿——以前的特派生在入学前都住在神殿，入学后则统一由学校管理，要求外宿的我们还从未遇到过。”

“是吗？”大长老不动声色的和其他九个老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很从容很平淡很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们看着办好了，不必请示。”

在旁边听着对话的埃里克斯一口气差点就没梗上来——所谓的酌情处理，原来就是这样啊！

中年神官显然很清楚这几位长老的习惯，连忙道：“我们商量了很久，但由于意见不统一迟迟都决定不下来，那几位特派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因此还是请十位长老做个明确的决断以便我们执行。”

老头们又哪里做得出决断，一个沉默良久，最后把统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悠闲的埃里克斯。

没正式上任就要工作？埃里克斯把头扭向一边，只当没看见。

还是老大有点脑子，见状赶紧介绍：“大人，这位是波顿雷，上位神官，主要负责神职人员的调动。”又转向中年神官：“这位就是神喻里的神使大人，埃里克斯菲特克莱姆。”

听到这个名字，波顿没有一点反应——由此可见绝大部分神官确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侍奉他们伟大的黑暗之神——倒是在抬头看清埃里克斯的容貌时，震惊的张大了嘴。

“你好，波顿雷上位神官。”埃里克斯礼貌的打招呼。

基本上，在没与埃里克斯深入接触前，所有的人都会一致认为，即使把世上一切美好的词加诸在埃里克斯身上，都不为过。而从波顿的神情来看，他脑中盘旋的显然也是这种想法，当埃里克斯礼貌的向他打招呼时，他脑子里的脑浆则直接升级为糨糊。

“……您……您……您好……”结结巴巴的回应，波顿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开始扭着衣角研究自己的脚尖。

十个老头很满意其他神职者跟他们有着同样的反应，一个个笑得很是慈祥。

埃里克斯只微微一扫便看出这几个老头幼稚的心理，于是继续问手足无措的中年神官：“特派生是怎么回事？”

问到业务问题，波顿立即平静下来：“特派生是指其他学校送来的学生，在我们这里是专指……”抬头看着十个老头，见老头们点头，才继续道：“是专指奥尔托斯学府送来的学生。”

“奥尔托斯学府？被称为大陆第一学府的奥尔托斯学府？”

“是的。”

“奥尔托斯学府经常向这边派遣学生？”

“那倒不是。只有自愿前来的学生才有被派遣的资格，我们要接收，还得看他们是否能通过考核。”顿了顿：“一般情况下，我们都只接收天生拥有暗系魔力的人族学生。”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今年的学生……叫羽翔？”没那么巧吧？

“啊？！”波顿一脸惊异：“神使大人连这个都知道？真不愧是神的使者！！”

这跟神有什么关系？！埃里克斯扁嘴不已。

我岂止知道名字？！我甚至还知道外宿的地点是瑟尼斯的公爵府呢！！羽翔这小鬼，思维真是的单纯得可以！！

“他人在哪里？我去看看。”

“在住宿楼专门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呆者，稍微有点远——要不我让他到偏殿来？”

埃里克斯其实也累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天一天又都没怎么休息，正觉胸口有点发闷，闻言便点点头：“也好——偏殿在哪个位置？”——转了一圈，还是没搞清楚方向。

波顿立即殷情的引路：“我先带您过去好了。”

十个老头早就累得半死，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跟上去。见埃里克斯并没招呼，一个个全努力往暗处缩，生怕尊敬的神使大人突然想起他们。

埃里克斯哪会不知这几个老头的想法，不过他今天也把他们耍够了，得留点余味以后继续，也就乐得当作没看见，只是跟着波顿而去。

走了两步，埃里克斯突然想起所谓的偏殿实际上就是一缩小的正殿，除了台阶上多一把高背石椅，两者几乎没什么不同：“算了，还是直接到他房间好了。”

波顿有些奇怪，毕竟以神使之尊接见一特派生已是特派生极大的荣幸，现下神使大人竟然说要亲自到特派生的房间去见那个特派生？——噢！那家伙应该先沐浴更衣才是！！

这边十个老头一见两人消失在拐角，个个跟烂泥似的全糊在了墙上。

“……唉……神使大人的体力还真好……应该是我教的福气吧？至少教务不愁人处理了。”

“教务肯定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

“我们？……我们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几次折腾？”

“……今天……可能是因为神使大人刚到不熟悉……”

“对啊对啊……神使大人看上去还是挺……温和的……”

大长老看着不住为埃里克斯辩解的几个家伙，长叹一口气：“人不可貌相……反正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有种感觉，恐怕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

“……”

“……老大（请注意，绝对不是黑社会用语，十个老头之间都是用‘老’字加排行称呼彼此的）……你的玩笑真的很冷……”

一群老头抱在一起不停发抖，抖着抖着老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老大，你怎么莫名其妙的喊道格拉斯公爵的名字？”

“我也不清楚啊！”大长老也是一头雾水：“那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给我说‘要留住神使者，就大叫杰拉尔德道格拉斯’，我见神使大人都要转弯了，也没细想就喊出来了！”说起这个，大长老疑问绝不比其他九个老头少。

“……”

几个老头再次面面相觑，半晌五长老一拍脑袋：“啊！我知道了！这肯定也是神喻！”

“……对啊！神一定知道埃里克斯大人不太愿意，所以才教我们用这种方式把他留下来！伟大的神真是英明，连这个都算到了！！”

“对对！”这个看法马上就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同：“老七说得没错，一定是这样！”

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赞美起英明伟大无所不能的神来。

“……呃……不过……不知道……神为什么会找个不愿意的人来做他在大陆的使者呢？”赞美过后，拿着黑色法杖的老六小心翼翼的发问。

“……”

“……”

“……这个……神的想法……肯定不是我们能了解的……”

“……对对……神是高深莫测的！！”

“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能领会的原因！！”

“对对！一定是这样！”

“……”

“……”

“……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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