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掌声不已。众人连声叫好,婉罄楼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歌舞合二为一的表演,《秋日听雨》琼姬也是很少拿出弹奏。人都是图新鲜的,所以自从三日前《秋日听雨》弹响,婉罄楼的客座再也没空过。吴梦窗也不例外,唱词他听的不少,可是,像今天婉罄楼这样的场面却不多见。待琼姬唱完,他二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认输。争到最后,吴梦窗不得不喊过来说明。
“你说说,写这词的人是男是女。”吴梦窗手指二楼露台,今天定要一个明白。
“怎么?连你也不能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奇闻啊!”
“你别卖关子了,我这位兄弟与我意见不合,你上去叫那人出来我们见见,一切便可分晓。”郭妈妈不是傻子,既然他都开口了,她不能不去跑一趟。他的生意她不能不赚,这可是位老主顾。她跑到露台上,附耳琼姬嘀嘀几句,琼姬明白她的意思。
郭妈妈下楼站在木台上,高声喊道:“今日我们琼姬姑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请大家安静。”
琼姬拉开帘子,站在露台上,俯视下方。”这几日大家都很好奇我唱的曲子是出自谁人之手。我很愿意告诉大家,只是希望你们别去打扰她,她不愿见人,还望你们体谅。为这首《秋日听雨》填词的人是一位姑娘,在我第一次弹唱这首歌曲的时候,她是在此前一天才正式进入婉罄楼……”
“我就说她是女子,你欠我3天酒,可别抵赖。”吴梦窗得意的拍拍永明的肩膀,朝楼上喊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叫若英。”琼姬很用力的说出这两个字,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贤弟,今日疑惑已解。你去付了酒钱,记得明日再来听若英姑娘填的词。我送你回府。”
“怎么听了一曲就要走?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罢。”
“算了。今日就是来解惑的,疑惑已解,罢了!”
在回去的路上,吴梦窗还念念不忘的说想要一睹若英真容,永明只当是玩笑,并不当真。今日去了婉罄楼,他才发现,原来世间还有这等有趣的去处,比起那些唱戏的,她们更添情趣。
再说说空月。自打空月突然失声,卢府上下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空月初一回府,初二装哑,十五事情有了变化。
陆艳晴不是那么好骗的,空月被铁手掌抓过,又逃出来,还回到卢府,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却好端端变成哑巴。司花以为这样能保护空月,能不让她说错话,没想到,正是如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十五早上,陆艳晴早早的敬完菩萨、诵经、焚香。之后吩咐丁奶娘做她该做的事。
空月变成哑巴之后,无法与人交流,陆艳晴安排她一个人打扫西厢。司花则主动请缨,要求留在陆艳晴身边服侍。陆艳晴当然求之不得,如此一来,司花的行踪她都可以了如指掌。今晚赏灯是全府都期待已久的,除夕一过完,所有人都在准备元宵佳节的灯笼。府里有个会做纸灯的师父,更是提前一个月就在制作,晚上,卢府的长廊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
按照卢道林的要求,今年要一切从简,可是从今晚的规模来看,整个一富丽堂皇,亮如繁星。季岩提着莲花灯静静地走在西厢,回想起那日和若蕊争吵的样子,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那么蛮横。
“可是,若蕊,你在哪?你难道回家了,但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我怎么去找你?”正心绪烦闷,昂首一霎,一轮皓月悬空。”你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家,不是应该温暖的吗?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
空月躲在房里看见季岩站在外面发呆,不敢出去,等看到他走远,才慢慢推开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黑黑的天空中只挂着一只弯弯的月亮,它也在那里发呆……
“空月。”丁奶娘端来一碗汤圆,空月吃惊的望着她,她怎么回来?还无事献殷情。
“今晚是元宵节,夫人怕你一个人寂寞,就让我来看看你缺什么?正好司花听见我要来,就拖我端一碗汤圆给你。司花要在前厅服侍老爷夫人,来不了,所以,我顺道给你带来了。”
空月接过碗,眼睛里钻出泪花,好多天没有看见司花,她心里有些害怕。她害怕白天那些人会欺负她,更害怕夜晚独自守在这黑黑大大的西厢,她多想找个人陪陪、说说话。
“你刚进来那年才7岁,我等于是看着你长大的,等你再过两年,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你看看司花,明日也要嫁人啦!”听说司花要嫁人,空月差点激动的说出话。
“你不要急,明日是她,后日不就是你了!好孩子,外头冷,快进去吃吧!我还有事,回去了。”丁奶娘是老姜,她想让你听的话,你一定能听到。她想做的事,必定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回到房里,空月一边感激司花对她的好,一边又埋怨司花。明明说要去找证据,怎么就要嫁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空月对着汤圆不停地问,怏怏的一个个把它们全吃完才洗洗睡去。刚躺上床,空月就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一会儿像吃下辣椒,一会儿又像鱼刺在扎喉咙。她用手掐自己的脖子,使劲给自己灌水,折腾大半夜终于消停,消停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哑了。
空月无力的趴在桌上,死死盯住那只碗,心中暗暗念到:司花,你竟然要这般害我。你要嫁人就去嫁人,何苦如此对我。从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牵涉。往日你对我的好,今日一笔勾销。
元宵佳节,家人团圆。不管哪朝哪代,何方何地,只要有人过这个节日,就一定期盼聚首。若蕊本想和琼姬一起去西街游赏街灯,没想到吉庆来找琼姬,只好一个人呆在房里。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一直无人问津,主要是她没听到一丝丝关于有人寻她的消息,看来,卢府真的不会在乎她。她喜欢端只板凳靠窗户边坐下,然后趴在窗台上面看着外面。不知看了多久,眼睛都显得疲倦的睁不开,就在眨眼的一瞬间,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街边。
“江郡生。”若蕊激动不已,忽的站起来。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根本没有看到他身旁还有一位女子,就立刻开门冲下去,冲到后院开门跑向刚刚看到的位置。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婉罄楼,她不熟悉这里的路况,但是她每天都看这里,至少不会迷路。
等她跑到刚刚看到江郡生的位置,那里早已不见他的身影,只剩下耀眼的灯笼。若蕊疯子一般的跑来跑出,却始终没能再看到他,比昙花一现还短暂的相遇,已经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痴痴地站在鲤鱼灯旁,默默念出那句:倘明年来游灯市,为侬沽酒。我还能有机会吗?
“但若是两情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蕊回头找说话的人,那一刹四目对视,时间好似停止一般。江永明不知前面说话的人就是唐若蕊,假如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说出后面的话。不过两个月没见,他竟然没能认出她的背影。
再遇见他,若蕊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问:你想我吗?却想起:他已经成亲。她还想说:我想你。却难以开口。
“你……“若蕊始终没能说出来:你为什么看完我的信,又把它给卢季岩看?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他结婚了,有妻子,她不能不识趣,不能破坏人家家庭。
“你好吗?”这是若蕊能想到的最好的问候!你好吗?你很好,我知道。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再听你亲口说:我很好。
“我很好。你也好吗?”
若蕊交叉双手,左右摆动一下,刚想说话,杨秋婷提着灯笼走来,永明很自然的介绍她们认识。若蕊一看到杨秋婷,便呆在那里,杨秋婷也很奇怪的看着她。
“卢小姐,你怎么样?”杨秋婷轻轻碰碰她,她慢慢晃过神来。她是于萱,还是杨秋婷?或者她们就是一个人。她转身把目光投降永明,不错,他是朱晰,她是于萱;他是江郡生,她也是杨秋婷。
“恭喜你们!”
“谢谢。卢小姐一个人出来玩吗?怎么身边没有丫鬟服侍,街上这么多人,没个人在左右,万一出事怎么办?”杨秋婷试探的问,一边迅速挽住永明胳膊,若蕊却好似没听见,只顾想自己的。
若蕊听她说话,细细打量她,她头上插着应景的雪柳、玉梅。这些用丝织成的饰物把她打扮的很俏丽,她那件青色的罗衫格外显眼。领间洁白的裘绒,拖住她尖尖的下巴,高高梳起的发髻,两端插的金凤,尽显雍容华贵。再看看自己,比无可比。”上次二位大喜,我刚好不在临安,连份贺礼也没送,今日出来仓忙,身上没带交子……“
“夜露渐深,我们送你回去。前日见季岩到处找你,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若蕊听他说卢季岩找过她,心中半信半疑。如果卢季岩在找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接她回去,还是,他只是在做做样子罢了。
“卢小姐……“若蕊听到杨秋婷在叫她,立马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