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奶娘走后,若蕊暗泣一场,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哭。站了起来,腿和胳膊都酸疼,司花和空月扶着她,若蕊拖着两条沉重的腿,慢慢移动。她躺在床上,司花一遍一遍的帮她擦脸,空月喊了一个小丫头进来打扫地上的残物,自己则去陪着若蕊。小丫头见势头不对,清扫完地面招呼不打就出去了。
“小姐,何苦呢?早些睡吧,外头天都要亮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去老爷那里请安,叫老爷夫人看见你的样子,老爷不是要心疼?”司花安慰着说着,她其实也非常困,昨夜代湘君来给若蕊上药的时候,她听见动静起身隔着帘子看着,那个时候代湘君跑过来,她还以为她们有要紧事说,就没出去打扰她们。湘君走后,她躺下还没梦见周公,丁奶娘一伙便登门而入。”其实,老爷心里是有你的。你看你才来的时候,老爷是如何对你的?就她陆絮儿,要没有夫人那一层关系,老爷待她还不如你。只是,你不该什么事都瞒着我,小姐还拿我当外人吗?手受了伤,还悄悄地藏着,昨晚捡酒杯碎片的时候,干嘛要推我?如果是我捡了那些,你的手也不至于这样。”司花说着眼睛也湿了,若蕊怏怏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她是有心的,她何尝不知道老爷待她如何?就是因为以往的好,昨晚那样冷漠,才令她伤心。她真的把他当做父亲了,是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长辈,可他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你睡会,再过半个时辰,我来喊你。”司花擦着眼角出来,外面的天刚有颜色,浅浅的、淡淡的像纱一样遮住了天空。空月趴在床边,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若蕊,所以就趴在她身边,陪着她。
卯时将尽的时候,司花把若蕊喊醒,昨夜整宿没睡,加之又冻了半宿,若蕊感觉头晕。司花走过来扶起她,一件一件的帮她把衣服穿上。
“什么时辰了?”想来是睡的时间太少了,所以头才这样疼。若蕊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的悲愤越发沉重。
“刚刚辰时。我想大家昨夜都睡得迟,你要是起来早了,老爷夫人没起来,不也是白去了,所以我没喊你,让你多睡了一会。”
“今天下午我哪里都不去了,我要回来睡觉。”说着,衣服已经穿好,空月端着水进来让若蕊梳洗。”空月,一会我和司花去请安,你到后头去再睡一会,昨晚连累你们……”幸好她用绸布捂住脸,泪水融在水里,找不到了。”不要说了,你先去睡,下午司花再睡,你来看院子。”听到若蕊这样说,空月倒是可以安心去睡了。”昨晚,我好像看见有人进来,你告诉她不要出去乱说。””水秀不会说的,我昨晚和她说过了。”空月答应着出去。
昨儿中秋,今日十六。按照江其成的意思,今天他要回请卢道林,又因为府邸到底是还没清理好,就推迟说下月入府再请。
卢季岩来找若蕊的时候,湘君已在那里,二人正说着话。若蕊已经吩咐院中诸人,谁也不能讲昨晚的事传出去,不然就赶出去胡乱配个小子,于是他二人也不知道昨晚的事。三人互相问安,一起来到卢道林处。卢道林正襟危坐,戴着一顶镶嵌红宝石的丝绸帽子,身穿酱紫色丝绸大褂,上面是苏绣的‘福’纹。陆艳晴还在上香。三人问安之后,依次坐在卢下面,谁也不说话,都在等着陆出来。俄顷,陆艳晴扭扭的走出来,笑着说:“总算是心里好些了,希望佛祖不要怪罪。”跟在她后面的还有陆絮儿。她看到若蕊,不觉得脸红起来。
“大娘早安。愿娘身体安康。”陆艳晴看到若蕊,心气开始不顺,碍于卢在场,笑着让他们坐下,又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若蕊因为想念莲花庵,想回去看看当日自己醒来的地方是不是还有什么线索?或许师太知道些什么?因为这里的人,只有她像是在梦里出现过——一个拿着扫帚扫地的尼姑。还可以带些好看的布送给明铭,当日撕坏了她的衫布,又拿了她的钱,还没有好好报答她。
“爹。我想去莲花庵为爹和大娘祈福。昨日我不小心打碎大娘从法华寺祈福的牡丹杯,心里很愧疚。望爹能成全。”若蕊憋足了劲,一口气说出来,没有一丝犹豫。
卢道林顿了顿点头同意了。”也好,去几天?”
“可能要一个月吧!我想在那里多抄写佛经。”
“佛经家里也可以写?干嘛要去那么远?”季岩忍不住问到。
“去就去吧。只是小心些,别坏了佛家地方。多抄些,我捐给法华寺。”陆艳晴对卢道林说。”让喜莲和你一起去。”陆艳晴早就看不惯喜莲那副骄纵的轻狂样子,才离开卢季岩几天,竟那般轻狂。府里上下哪个丫头敢对主子玩笑放肆?又因是唐若蕊的丫头,才懒得动她,不然喜莲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多带几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在外面,凡事小心。早些回来。”卢道林走到若蕊身边,看着她,露出不舍。
“爹,我想带司花和空月。明天就去。”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卢道林这么一问,季岩顺势跟着说:“等过了中秋再去也不迟。”若蕊想了半天,脱口而出:早去早回。
这件事眼看已成定局,卢季岩也不好说什么。请完安,季岩跟在若蕊身后,一个字不说。
“你到了,干嘛还跟在我后面。”若蕊看着他不进自己房间,还跟在自己身后,疑惑的问。
“为什么突然回去?”
“你也说是‘回去’了!来这里这么久,是该回去看看了。”季岩望着她,觉得她像一个谜。那天在街上遇到她的时候,真以为她是尼姑,出于对佛家的敬意他听她说完。后来被她吸引并把她带回府,那时候是不是撞邪了?为什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尼姑那么信任?
“二哥,那天,江永明和你对诗,你说的那句‘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新相知。’出自哪里?你有没有那本书,我想看看。”
不知道什么原因,季岩总觉得若蕊今天不对劲。”问这个干吗?你唐诗背完了?”季岩又拿出一副教书先生的口气和她说话。
“快告诉我吧!你想急死我。”若蕊拉着他的衣角,嬉皮赖脸的央告着。季岩好像想到了什么?张口就问:“你刚才在里面说带司花、空月一起去。他们两是谁?”司花听到他这么说,不禁的捂着嘴笑起来。季岩看到这样,疑惑更大。
“不就是你面前这位喽!”司花得意的指着自己。
“什么时候改名字了?为什么叫‘司花’,听起来不吉利。”若蕊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高兴。难道非得‘喜莲’‘喜庆’带‘喜’字才好吗?真是封建。想到‘喜庆’,若蕊又记起‘吉庆’这个名字。当初从高老大那里逃出来,一路忍饥挨饿,担惊受怕,要不是遇到他,自己怎么会衣食无忧。比起忍饥挨饿、无处安身,今天受点委屈又如何?如此想来,还要感谢卢府?
“如何借得司花手,徧与人间作好春。”她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走开,司花紧紧跟在其后。
“你干嘛去?”
“回去收拾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