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是你们哪，三江呢？”

“都来啦，打完仗再来看你们。”五河顾不得多说话，带领着几个战士出了后门，跳墙到后头的小街上去了。顿时，北面的枪声象下雨一样响了起来。

情况基本上弄清楚了，舅妈和小荣增加了几分高兴，她们走到院里，坐在流弹伤不着的甬路石上，听着枪声，辨别着战斗进行的情况。月亮撒下淡淡的光辉，跟战斗的枪声很不相称。

她们坐在院里没多大工夫，杨长发带着两个民兵从东院的角门过来，他们是从地道里钻出来的，急急忙忙要穿过堂屋朝北走，看样子是去参加五河这个排的战斗。

“长发，你们到哪儿去？”

杨长发这才注意到小荣娘儿俩，说道：“我们去收拾王大牙。”说着扭头就转到后院去了。杨长发从舅妈的后院跳过西墙，从那儿进入卞大海家的东院。卞大海的住处，跟鬼子、伪军、特务队的住处都不相连，跟柳河驿刚刚住下的伪军也隔着两三个院落，好像敌人的一块“飞地。”枪一响，几个民兵早已布置在卞大海的屋前屋后，杨长发带领两个民兵，跳过墙去，绕到卞大海的住屋前头。一个民兵把大枪从窗眼里伸进去，杨长发端开门板，掐着缴获二驴子的那支德枪，闯进屋去。王大牙听到枪声之后已经穿好衣服，摘下墙上的二把，准备发生意外。杨长发把枪口对准王大牙说道：”乖乖地缴枪吧，你们的好运气来啦！”王大牙露出鬼笑说道：“我缴，我就缴枪。刀杨长发看出王大牙在准备抵抗，“砰”地一声，子弹打中了王大牙的右臂，那个二把掉在炕上。王大牙无可奈何地说道：“村长，我认输啦！”他就这样成了杨长发的俘虏。

二驴子的后娘，连衣服都不敢穿，蒙上大被，浑身打哆嗦。杨长发掀起她的被子，又给她盖了起来。“大热天，捂你的汗吧！你想睡到哪天就睡到哪天。”杨长发让一个民兵把王大牙带走，他和另外的民兵，参加五河那个排消灭伪军的战斗去了。

小荣和舅妈知道杨长发去收拾特务头子王大牙，虽然不了解战斗的过程，但是她们完全可以断定王大牙是跑不掉了，这个老叮在后头的坏蛋，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她们特别高兴起来。东、南、北三面枪声逐渐沉寂下来，只有西面，鬼子大院那个方面，枪声还是十分激烈，机枪在不断地响，间或有手榴弹的爆炸声。没有多久，“轰”地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了，随后，所有枪声都停了下来。

“舅妈，仗打完啦，你听，枪不响啦！”

小荣不征求舅妈的同意，撒腿就往外跑。

舅妈赶紧站起来，喊道：“小荣，上哪儿去？”

“去找我哥哥。”小荣说着跑出大门。舅妈也跟着跑了出去，小荣腿快，舅妈跟不上，等她一出大门，恰巧一块云彩遮住了月亮，看不见小荣的踪影了。

小荣来到大街上，左张右望，不知道哥哥在哪儿，只见八路军有的押着俘虏，有的扛着战利品，来回走动，显出非常忙碌的样子。

“哥哥在哪儿呢？”小荣正在为难，碰见了仁大叔。

“小荣，小荣，你跑啥？”

小荣不由地站住，问道：“大叔，我哥哪？”

“他正忙着，在治安军连部门口呢。”

小荣一直朝西跑过去，果然，三江正在那儿跟张五谈话，张五已经躺在一个担架上。小荣跑上去，一下子抱住三江的胳臂，叫了一声“哥哥！”

三江回头一看，把小荣抱了起来。小荣趴在三江的肩头上，搂住他的脖子，几个月咽下去的眼泪，现在流了下来。

“小荣，我还忙，去找舅妈，等我完了事再去看你。”说着把小荣放下来。小荣没有走，一下子让长兴拉到怀里，坐在墙根的大石头上。

三江跟张五说道：“张先生，你为人民立了一功，人民不会亏待你，可是你也受了苦。”“不，这没什么，兄弟应尽的本分。李占元那小子手黑，吃了他个亏，可是兄弟让他上西天啦！，张五在跟李占元伙并的时候，让李占元在腰胯上打了一枪，挂了花，但是没伤到要害，所以他讲起伙并的经过，还是滔滔不绝，满嘴冒唾沫星子。三江让杨树人派两个人把张五连夜送到卫生所去。等张五被抬走了之后，杨树人才凑趣地说道：“我这个担架队长，没有救护八路军，反倒抬了不少治安军，光为这些家伙们服务啦！”说着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三江离开这儿，决定去找被俘的柳河驿伪军连长。谈一谈。刚要走，小荣挣脱了长兴的胳臂，跟定三江。

“小荣，回去吧，舅妈找不见你该着急啦！”

正在这时候，大金走过来，拉住小荣说道：“不要紧，跟我走。”他拉着小荣的手，跟三江一起朝北街走去。一面走，三江一面对大金提出批评。

“不按计划办事，万一出点差错，那会影响整个战局呀！”

“嘿嘿，接受批评。可是我要按计划行动，连拣棵大枪都赶不上啊！好好，下次改正。”他们来到北街杨四表兄的家里，柳河驿那个伪军连长就押在这里。这个伪连长是个墩粗个儿，好像个睡不醒的瘟猪。

三江问道：“你们准备到哪儿去？”

“黄崖口，然后到小燕寨，再从马蹄峪回柳河驿。”

“统这么大圈子为了啥？”

一大金说道：“你这可是瞎说，运给养有公路，为什么穿山越岭？”

“这就不知道了，上司没说。”三江追问了一句：“给养，什么时候运？运到哪？”

“不知道，只是听说从关东运来两火车粮米、弹药，别的我没听上司说过。”

小荣插问了一句：“你们那儿有火车吗？”

伪连长看看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碍于三江和大金不敢不回答：“没有，没火车，听说要用卡车送到各处去。”

三江、大金不再往下问，跟小荣一起来到大街上。这时候，老乡们趁着月光都走出来，把部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问这问那，人们高兴地跑着，喊着：“部队又回来啦！”

小荣看见人们都聚在这里，五哥、仁大叔、兴哥、旺哥、杨大舅、四表兄，在那儿忙着跟老乡说话，忙着清点武器，忙着处理俘虏，忙着向反正的伪军讲话。小荣非常高兴，跟三江说道：“哥哥，我也跟你们去当八路军，象我姐姐那样。”

“小荣，快长，长到你姐姐那么高就去当八路军。”三江又换了个口气说道：“你也走，谁照看舅妈呀？”

话还没说完，舅妈来了。不顾得跟三江说话，一把手拉住小荣，从大金的手里夺过来。

“小荣，让我好找，往后不能离开我一步。”舅妈这才拉着三江说道：“走，回家去。”

“舅妈，我们还有不少的事要做，过一会儿再去看你。”三江笑了笑，表示抱歉的意思。

舅妈拉着小荣要回去。“走，给你哥他们做饭去。”小荣不走，抱住哥哥的大腿，哥哥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舅妈作了四五个人的饭，饭都闷上锅，三江还不来。她只好又走到大街上，不用说三江、大金、五河等人看不见了，就连小荣也不知道去向，打听了半晌，才在大桥头找见了他们，原来他们在这儿核对王大牙的口供。据王大牙说，敌人要在根据地、游击区修建大量碉堡，挖掘大量壕沟，实行分割封锁。霍振玉介绍完了审问情况之后说道：“看来，今后还有更艰苦的斗争。”

舅妈走上去插言说道：“艰苦不艰苦，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给我回家吃饭。”

“舅妈，我们不能回家去吃饭啦，要连夜出发，回到营部，还有新的战斗任务。”三江让通讯兵通知集合，随后告别了舅妈，亲了亲小荣，准备上路了。

舅妈现出十分失望的样子，不得已，凑近三江，低声问道：“美子有信儿吗？”

“没有。舅妈用不着惦着她，你身边有小荣不是一样吗？”

舅妈听了三江这个不大吉利的话，心情非常沉郁，不再吭声，拉着小荣的手，目送三江和部队在月色之下走过了大桥。

解放了的杨家百户，又恢复了它的宁静，恢复了它的欢乐。欢送部队的人们，久久留在大街上，说东道西，孩子们唱着几个月来不敢唱的歌曲，连过去听到唱歌嫌心烦的人，都要求孩子们再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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