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要立刻赶回牡牛营子去，要求在出庄时顺便认一认庄外的地洞口。

“不用认。”杨长发说道：“这两个地方，一说你就知道。杨家义地南边那棵小柳树就是个机关，一拔起来就可以进地道。另一个洞口，在水簸箕根下那片搓衣石底下。伪军增加岗哨，恰好站在水簸箕旁边，支部书记写了个纸条，下了个命令，让伪军岗哨搬到西头老王家后墙外头的菜地里去了。”

三江想了想，这两个洞口确实都能找得到，不必再去查看。他拉着大金出了门，到庄外把衣服换过来，说了一声“战场上见”，就独自上路了。

月亮已经下山，群山之间升起了一幢幢的黑影。三江走在高低不平的路上，偶尔踩动一块石头滚下山坡，就会惊起一只睡熟了的山鹊，扑刺刺地从头顶上飞过去。

三江一面走一面回想着今天晚上的经过。他想，再过三十多个小时，杨家百户就要变成一个战场，可是这次战斗不同于去年的石头大战，而是要全歼所有的伪军和鬼子。明天的战斗之后，杨家百户就会回到根据地来，可是美子在哪里呢？美子的影子，不经不由地闪进三江的脑子里。

美子在复仇的怒火之下，曾经抱着手榴弹打冲锋；在危急的时刻，曾经参加石头战；被捕之后，县委多方设法营救她，可是听说她被押在日本宪兵队，一切努力都归无效；她现在是活着呢，还是牺牲了呢？

忽然，一只山鹊被惊醒，叫了两声飞到另一个山头上去。三江一振作，赶紧把他的胡思乱想拉回来，转移到怎样布置火力，怎样改画地图，怎样汇报作战方案上去。

三江回到牝牛营子，霍指导员还没睡觉，他带着战前的兴奋心情，等待三江的消息。可是当他看到三江的时候，反而没有打听任何情况，拍拍三江的肩膀说道：“一切情况过一会儿再说，先睡一觉。”

“不，咱们马上研究一下作战方案，说不定再过几个钟头，钱营长就可能要求我们作详细汇报。”

他们坐在小油灯底下，铺开三江画的地图，研究了每一个具体情况和兵力的使用。作战方案订出来了，而窗纸上已经敷上黎明的光辉。他们再次进行了核对之后，就去找钱营长和冯教导员汇报。营的领导基本上同意三江提出的这个方案，但是给这个方案作了一个重要的修改。三江的指挥位置，要从鬼子住地的后夹道，移到伪军连部以南，战斗一打响，就要立刻进入杨六家的大门洞。这样，指挥就活起来了，可以准确地掌握战斗的每一个进程。

事情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全连的战前准备会议刚刚开完，侦察员报告了一个新情况：柳河驿的一连伪军，七八十人，朝西窜犯，到了小高庄，此后的去向还没有查明。这是附近据点的敌人青纱帐起以来第一次远距离行动。

钱营长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指示三江：立即再派侦察兵把情况弄清楚。如果没有大变化，作战计划不变；有了重大变化，由营部采取措施。钱营长说：“另外三个连队有他们的作战任务，不好再给你们增加兵力，他分析了情况，提出三种可能性，并且讲了三种不同的对付办法。他肯定地说，反正这一仗非打不可，不然就会影响下一步的行动。

三江立即派出侦察兵，要求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内把柳河驿出扰的敌人的去向弄清楚，五点钟左右在徐家峪东北的黄土岭上同尖兵会合。然后，三江通知五河、为仁和其它排的排长或者副排长，跟三江一起提前出发，作为尖兵，再进行一次战前侦察，以便决定作战方案是不是需要加以修改。

三江和他的“尖兵”，五点之前到达了黄土岭。不久，两个侦察兵来了，带来这样一个情报：柳河驿的伪军一个连，七十六个人，在杨家百户宿营了。不久，大金带着两个区小队队员也赶到这里。

大金来到切近，没等三江开口，就咧开大嘴笑道；“柳河驿的伪军怕咱吃不饱，又给咱添了菜啦！”

三江看着大金那付贪馋的样子好笑起来，说道：“你的情况是顶可靠的，他们给咱添了多少菜？”

大金讲了这么一个过程：柳河驿的伪军，住在杨家百户南北街东面的南头，离李占元、张五的连部不远。杨长发得到张五送出来的紧急情报，那张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七十六人，没重武器，明晚出牛头山，去黄镇，踏路送给养。

这张纸条不是送到树窟窿里，而是通过他的亲信以送纸烟为名，直接送给杨长发的。

大金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为了及早通知部队，派了六个区小队员，连大金一共七个人，分三路来迎接部队的尖兵

三江听了大金所讲的情况之后，肯定地说道：“这一连伪军住在杨家百户，绝不是为了送给养踏看道路，送给养应该顺着公路走试剑台，或者走北路到黄崖口，不会从山地里走小路。敌人可能是想迷惑我们，把我们的注意力从真正的运输线上引向山区。”

三江在黄土岭上主持了一个临战会议，提出了新的战斗部署：区小队警戒王店子的队伍要拉回来，布置在杨家百户东面，王店子附近只留少数人，联络哨不变。战斗一打响，警戒徐家峪的区小队，就要把炮楼拿下来，半个小时之内进入杨家百户南街，切断柳河驿伪军和李占元连部的联系，然后跟为仁这个排，解决李占元的连部，进逼北院。五河这个排，拿下东南角的炮楼之后，和庄东的区小队共同消灭柳河驿的伪军。四排要分出少数兵力，从土地庙里的地道，把炸药运到鬼子炮楼底下，越快越好，等鬼子退守炮楼之后把它炸掉。其余的部署不变。

三江问大金道：“给区小队的这个任务能办到吗？”

“十拿九稳。”

“一言为定，你们的行动关系大局，千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大金嘿嘿地笑了。

三江又提出一个问题：“张五会不会已经暴露？”

大金说道：“不可能，要是暴露了，他还能送出情报吗？”

“如果是别人送出的假情报呢？”

“要想证明一下，那好办，我到杨家百户走一遭，马上可以查对清楚。”

三江想了一下说道：“好。我替你写个字条，让杨长发看机会交给他。”三江掏出日记本，撕下一片白纸，写了两句话：

如有暴露，马上到杨家义地。如一切顺利，送我两颗纸烟。

三江把字条交给大金。“他要送来纸烟，带给我，我在西枣树林等你。”

为仁认为此事不妥，提了一个意见：“给张五送这张条子，会不会暴露我们晚上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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