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商定之后,大金还想拿个拔尖儿的坏蛋开个刀,亮亮抗日政府的政策。他追问道:“有没有该上黑榜的?”
“有。一个小特务,不过二十多岁,外号叫二驴子,坏透啦!除了张五以外,没什么敌人敢单独到后街来,就是这个二驴子和他爸爸卞大海,老想从后街探听点风声,叉花着一个人来到后街串一串。二驴子是个狗性人,见了老百姓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卞大海是个老滑头,六十来岁啦,在杨家百户挂个特务队长的牌子,实际上另有打算,听说想成立新民会北八镇的分会,要吃大饽饽,特务队的事,都由他的副手王大牙调理。这个特务队代替了原先王店子张晟那一拨人马。二驴子的后娘也在这儿,比卞大海年青得多,四十左右,整天拈花惹草,跟王大牙就是明铺暗盖。你要想见识一下二驴子也不难,集上你来,二驴子准是气势凶凶地从南吃到北,真象捋野草小叫驴。”
“那怎么不干掉他?”大金好像又找到一笔买卖,可以发发利市。不过他又说道:“得,别打草惊蛇,先文后武,跟张五谈判完了,再慢慢收拾二驴子。”
下午快该喂猪的时候,王新民把大金找到杏儿峪,坐在庄边大香白杏树底下,两个人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谈话。王新民同意大金的方案,但是对每一个细节都仔细地推敲了一遍,他嘱咐说:“革命军队、八路军的政策是深入人心的。打治安军战役之所以得到那么大的胜利,主要是我们的政策发挥了威力。你对张五要好好交代政策,千万不要盒子枪一抡,一锤子买卖,这是建立内线,不是去抓一个俘虏。”
大金一口一个答应,把自己装束了一下,二把盒子掖在黑褂子底下,借来的王八盒子背在肩上。看看天已黄昏,就朝杨家百户走去。
到了杨家百户,照老办法进入杨树人家,杨树人把支部商量好的办法告诉大金。“谈判”的地点设在“村长”杨长发的家里。杨长发是支部决定出面当村长的,他跟治安军对付得很好,就连二驴子和王大牙,也不得不跟他应酬几句。为了摸点儿敢伪情况,他还曾经把二驴子爷儿俩请到家里吃过一回粽子。他能作到这一点,并没什么秘诀,唯一的巧着就大金这个又粗又壮的身板儿,又低又重的嗓音,又大又灵的眼睛,堂堂正正的气概,使张五甘拜下风,乖乖地把手放下。张五惊讶地问杨长发说:“这位是哪儿的朋友?”
大金抢着说道:“一会儿再讲。既是朋友就不要见外。我是诚心诚意地借杨村长的宝地,会一会张连长。请上炕。”
张五不敢上炕,上炕就要转身、蜷腿、脱鞋,把屁股给人家打,迟迟疑疑地说道:“您先请。”
“张先生还不放心吗?这样就是见外了。”大金说着摘下王八盒子,拍地一声放在酒桌上。杨长发靠近张五,再三请他上炕。张五身不由己,只好坐在炕沿上,然后把两腿盘上去。大金坐在对面,右手悄悄儿地摸着褂子里头的二把。
“张先生会吸烟吗?”
张五不敢吸烟,吸烟就要划火、点烟,两只眼睛垂下去,伸着脑袋让人家弹,装出客气的样子说道:“你请。”杨长发递过一只烟,张五用左手接过去,等待“村长”给他划火。
“张先生,我们没见过面,可是常听别人提到你。我实告诉你,我是八路军,今天只来了我一个人。你要疑心就请回,要想交个朋友就在一块儿喝两盅。”大金说着用那机灵的眼睛望了望张五。
“是,是,八路方面的,久仰,久仰。我也总想会一会,可是缘分浅。今天兄弟有幸,见到了八路方面的长官,请多多指教。”
杨长发给张五、大金倒了茶,自己搬了一个小方凳坐在炕沿旁边,吩咐杨大嫂烫酒炒菜。顿时,外屋锅台上发出的油香,一阵阵地飘进屋里来。这些情景和大金的神态,躺在酒桌上的王八盒子,使张五相信确实不象有加害的意思,他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杨长发说道:“张连长,你要多包涵,八路方面的长官让我去请,我不敢不去呀!我知道,八路军的政策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八路军的长官来到这儿,绝不会有别的意思,所以我才好去请你来呀!”
大金看看这头两下子已经把张五稳住,时间不能白费,就该趁热打铁,开始“谈判”啦。大金盯住了张五,慢声慢语地说道:“八路军的政策,大概张先生也知道,称头儿为非作歹的,就是跑到天边子上去,也要抓回来严办;为了端个饭碗子才当份儿差事的,只要他改邪归正,过去的事儿一概不问;有功劳的还要奖励。不管哪个治安军,哪个特务,我们都有一本黑红账,谁办一件好事,给他记到红账上,办一件坏事,记到黑账上。我不客气地说,谁还能逃出八路军的手心吗?将来就按这个算账。”大金看张五又有点儿紧张,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张先生是安分守己的,这才想跟你交个朋友。”
“是,是,过奖过奖。我这个人不管在哪儿作事,嘿嘿,杨村长知道,不敢亏心。”张五一面说一面看着酒盅点头。
“八路军是抗日救国的,治安军是帮助鬼子打中国人的。张先生一定知道,日本鬼子是兔子尾巴上的一撮毛,长不了。鬼子一完蛋,当汉奸的还能有个好下场吗?”大金看张五又有点儿紧张起来,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知道,张先生是有意走这条阳关道的,所以我才不怕费唇舌跟张先生说说心里话。”
“是,是,兄弟明白。兄弟久想跳出这个泥坑,可是没有机会。这,这个杨村长知道。”
杨长发接着话头说道:“张连长,我这个村长也干够了。
来,喝酒,没有好酒好菜,凑合着多喝两盅。”说着朝门外喊道:“烫酒来!”
杨大嫂把一壶酒和一盘土豆炒肉丝端进来,放在桌子上说道:“既没好菜,又没好手艺,张连长多包涵!”
杨大嫂这一露面,对稳定张五的心绪起了很大作用。张五看这个形势,断定不象要来一场武打,估计八路军可能有借用之处,所以他的神情显得从容起来。
“张先生,喝一盅。”大金把酒盅端到嘴边上说道:“杨家百户这个据点,早晚我们是要拿下来的。既是朋友,我先说一声。”
“是,兄弟知道。我说个丑话放在头里,哪天八路方面来打杨家百户,我张五一定要助一臂之力。”
大金没有紧接这个楂,索性再加它一把油。“你们连上的李占元,这个人跟张先生可不是一路,我们也有他的账。”
一提起李占元,张五就气得牙根麻,正好拿这件事在大金面前卖弄一下。“姓李的不够朋友,跟我张五总是拧着鼻子。我干这份儿差事,是扛个枪,端个碗。李占元借着姓姜的门头爬到了我的头上来。那是个抢男霸女、作官发财的少爷。”张五说到这儿,本想停下来,可是他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够劲,于是又加了两旬:“姓李的就知道讨好日本人,对八路方面一点儿认识也没有。”
杨长发劝张五多喝几盅,张五虽然是个爱喝酒的人,但是怕喝醉了酒,万一出个变故不能应付,所以老是一滴一滴地往下咽。大金看透了张五的心病,先把自己的酒盅倒满,又绘张五描了描,端起酒盅说道:“来,初次见面,喝个认识盅,一定喝干!”
大金一仰脖把酒倒了下去,又把空酒盅举到张五的面前,张五不得不干下去。这一来,张五的顾虑几乎全部消失了,一面吃菜,一面骂李占元。大金看看火候已到,决定再将他一军,条件让他自己说出来。
“李占元不值一提,将来我们自会收拾他。不过听说你们连里的事都是姓李的把持,他的心腹很多吗?”
“屁!在日本人面前他比我红,在弟兄们身上,不是我张五夸口,要是站站队,管保都站到我张五方面来。”
大金又进逼了一句:“张先生有没有立功的打算?”“长官,我方才说过,你们哪天要拿杨家百户,看我的,我要不把这姓李的小子宰了我不姓张,一定给八路方面帮一把。”张五一到气头上,什么顾忌都忘光了。“我跟杨村长说过,这份儿差事我干不下去啦,到了八路方面,我知道,一定不会亏待我。你们哪天来打杨家百户,我张五就算哪天出了头。”张五说着,顺手把杨长发给他满上的那盅酒喝了下去。杨长发又给他倒满,大金举起空酒盅,要跟张五碰一碰,张五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喝了一盅。张五是三盅下肚,姓什么都会忘了,话也就多起来,骂了李占元骂王大牙,骂了鬼子。
张五把酒盅放下,正言厉色地说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张五就是喜欢交个朋友,三个排长都是我的里手人,下面的弟兄们,我一招呼,保险都跟我一块儿来。我要没有那个苇叶绝不敢揽那个粽子。嘿嘿,长官,我说得太放肆啦!”
大金又要让张五的酒,张五抢过洒壶,给大金倒满。这时杨大嫂又端进一盘炒鸡蛋,说道:“这是家里的鸡下的蛋,没别的菜,鸡蛋还有几个,放量喝,一会儿我再炒。”张五说道:“太好啦,碰见朋友,咸菜也可以下酒。今天兄弟特别高兴,如果看得起我,喝干这一蛊。”大金跟张五对喝了一盅,再要给张五倒酒的时候,张五用手盖住酒盅,说道:”不行啦,杨村长知道,我的酒量窄,一会儿也该回营了。”
【推荐阅读】 一个死相凄惨的千年女尸,被考古人员挖出后,仍然冤魂未散。当天晚上便将考古实习生刘云送到了唐朝......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