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只说出一个字，这一个字里，包含着二十九个队员的坚强意志，包含着人们报仇的决心，也包含着实事求是的判断，所以这一个字的回答，使程营长十分满意。三江又作了一些解释：“我们人情熟，地形熟，情况有利就集中，不利就分散，需要保存实力的时候，就化整为零，需要消灭敌人的时候，就化零为整。我们可以一个个地吃掉敌人，但是敌人是吃不掉我们的。

大金喘了一口气，补充说道：“敌人这个玩意儿，就象一条狗，你要是怕它，它就会咬你的气嗓管，你要是着着实实地给它一镐头，它就会夹着尾巴拉拉尿。”

五河也凑上来说道：“我们不怕它‘扫荡”就怕它不来，它要不来，我们找谁去报仇！”

程营长又一次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对这两个曾经向他提出组织复仇团的小伙子，是多么喜欢哪，他们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干劲。程营长站起来说道：“你们说得对，消灭敌人就是要有不怕牺牲的劲头，胆小鬼是上不了战场的。可是，你们要有两手，又要消灭敌人，又要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是为了保存自己，保存自己又是为了更多地消灭敌人。”

大家用微笑作了回答。

程营长转了一个圈子，站到三江面前，说道：“到大部队上来吧！”

三江没料到程营长会突如其来地提出这个问题，一时回答不出。他对参加大部队是没有意见的，或者不如说，他从来都是赞成的。但是他认为，复仇团既已成立起来，就是一个集体，经过县委批准，就是一个备了案的队伍，将来怎么办，只有县委才能决定。所以他不好表示意见。

“怎么，不通？还是单独干？”程营长随即问了旁边的美子：“你有什么意见？”

美子一点儿不迟疑地说道：”只要是报仇，只要是抗日，只要是革命，大部队、小部队是一样的。”

程营长满意地笑了。“我看你们有些人，不见得比姑娘看得远，

三江没有再涉及参不参加大部队的问题，而是把复仇团的活动情况和活动计划，向程营长作了汇报。程营长对三江的汇报十分满意，不再提参加大部队的意见，提出了完全是另外的一个问题：“好，我派两个人，参加你们的复仇团。”程营长是想通过这个办法，使复仇团跟大部队息息相通，不至于遭到敌人的暗算。复仇团的人们都乐飞了，没想到耿参谋的话，从程营长的话里兑了现。三江说道：“给我们当指导。”

五河咧着大嘴说道：“程营长，我去告诉全体队员们！”

“不忙！”程营长拦住了五河。让通讯员把二班副班长程富，三班班长赵大牛叫来。几分钟后，进来两个青年战士，向营长行了军礼，等待命令。

“你们两个留在复仇团里工作，受复仇团队长的指挥，没有命令不准私自回队。”

两个青年战士相视一笑，又一齐立正，同声回答：“是！”

程营长显然是十分高兴，一面笑着一面说道：“我没吃了你们，反倒叫你们吃了我的两个人。”说着又愉快地大笑起来。

复仇团同程营长的会见，就这样结束了。五河拉着程富，三江拉着赵大牛，象是得了一件宝贝似地再也不肯放手。三江说道：“走，去看看咱们那些还没打过仗的战士们！”

春耕开始之后不久，程营长打发人给复仇团送来八支大枪，一百发子弹，并且亲自嘱咐，一定要发给复仇团的女兵一支枪，从此，美子真正武装起来了。

美子得了大枪以后，反来复去地端详，擦了大栓擦枪筒，擦得亮亮堂堂，一点油泥都没有，每天还是要擦它两遍。听程营长说，敌人要进行‘扫荡”，自己跟三江、五河不一样，他们打过免子，枪法很好，可是自己从来没放过枪，打起仗来，一定要落到他们后头。从这天起，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着四奶奶和为仁，背着一切人，悄悄地到庄东大槐树附近练习瞄准。她只有十二发子弹，一发也不能浪费，所以她光练习托枪、瞄准，不能实弹射击。托枪的时候，她要求作到气不喘，心不跳，身不摇，手不颤；瞄准的时候，她要求作到枪托靠肩，三点一线，膀子不晃，眼睛不眨。可是，练得多么熟练，谁知道枪机搬下去之后，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她多希望遇到一次战斗，在战场上把敌人作为靶子，演习一下实弹射击呀！

美子认为，自己有两种武器，大枪之外还有两颗“四”式，投弹也需要练习。在练习托枪瞄准之后，她找了一块跟手榴弹重量差不多的石头，把大槐树作为目标，练习投掷。开初她投不远，投不准，投了几十次以后，有了很大进步。但是她又想，不能光用右手投弹，万一右手挂了花，那不是有手榴弹也成了无用之物吗？所以她又练习左手投弹。一开始，就连五步远也投不出去，这不行，这不是不能炸到敌人反会炸自己吗？她投了几百次之后，就完全不同了，跟右手投得差不多。

几天来，美子早晨练习瞄准、投弹，早饭后照样跟大家一起去参加春耕生产。”

四奶奶有点儿奇怪，为什么美子那么早就出去？为什么她吃早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准？第二天，四奶奶告诉为仁，早早起来，悄悄跟着美子，看她干些什么。四奶奶知道，美子十分要强，干了不少费尽力气的事，还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问她，她是不会说实话的，非得来个亲自调查不可。

这天，美子起来，背上大枪，看看四奶奶还在睡觉，就悄悄地出了门，一直来到大槐树底下，练一阵瞄准，又练几次投弹。谁知道，为仁在山坡上瞧了个清清楚楚。

美子回来吃早饭的时候，为仁说道：“美子，投弹手，多吃一点，投完手榴弹拿锄杆，这活儿可不轻啊！”

“谁是投弹手？”

“哈哈，美子，你偷偷地练瞄准，练投弹，多少天啦？”

美子知道早晨的功课让为仁看到了，她不想隐瞒，难为情地笑了笑：“我跟你们不一样，一枪没放过，我得补这一课。”

四奶奶又有点心疼又非常高兴地说道；“美子总是这样，干多少好事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看你，累得手都发颤啦！”

正在美子瞄准、投弹练得初见成绩，春耕生产达到最紧张阶段的时候，传来这样一个消息：敌人在山外平原地区开始了“扫荡。”

这天晚上，按照邱林区长的指示，复仇团参加了一次破交，担任对黄崖口的警戒。

这次破交，是三个县联合行动的，一夜之间，几十条公路都被切断，敌人的交通陷于瘫痪，对山区的“扫荡”不得不推迟下来。人们争取了时间，完成了春耕的生产任务，完成了反“扫荡”的准备工作。当敌人“扫荡”的腥风，开始刮进山区的时候，复仇团已经全力准备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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