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把寡妇带进西角房，长兴负责警戒，把大枪从窗眼里伸进去。

“你的来历我知道。”美子来了个单刀直入，好一下子刺痛了她，逼出她的口供。“你是从口外逃荒来的，日本鬼子逮住你，特务张晟保下你，放在这个破庙里，当他的外宅，是不是？”美子从黑影里觉察到这个女人有点儿惊慌，趁势又加了两句：“其实，这都是鬼话，你不是逃荒的，你压根儿就是一个女特务。”

女人抖了一下，确是有点儿怕起来。

“张晟把你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婊子不象婊子，和尚不象和尚，你不觉得害臊吗？”女人低着头，还是不开口。

美子倏地站了起来。“好，不用再说啦！”长兴在窗外喊道：“不必问她啦，娘个蛋，把她交给我！”美子下了命令：“跟我来！”美子把她带出来交给长兴。

三江和两个队员搜查东耳房，没发现任何破绽，只是靠东北角有一个柜橱。三江开了橱门，里边放着一些女人穿的衣服，这里面是不会藏下张晟的。他顺手把柜橱一拉，柜橱很容易地离开原地，下面有一个不大的木头盖，三江用枪托把木盖捣开，一个黑黝黝的地洞就出现在眼前。他让两个队员看守洞口，出了耳房，把在大院搜索的队员们集合到一起，立刻出了北墙豁口，进入松林，仔仔细细地查看，终于在一。棵老松树的虬根旁边发现了地洞的出口。这个口象是曾经封死了的，几块木板、一堆新土，散乱地摊在洞口旁边。

“糟糕，张晟跑啦！”一个队员有些失望了。

“从外围搜索！”三江下了命令。他认为张晟是跑不掉的，因为任何可以逃跑的小道，都有人在严密的监视。

一些队员们却认为今天是不是能够捉到张晟，已经在两可之间，蟠龙山的人们都眼巴巴地盼望今天打胜头一次仗，报这头一笔仇，如果只是捉到一个婊子、一个和尚，那怎么跟大伙儿交代呢？美子听到张晟逃跑的消息也深自后悔，昨天来了一趟，为什么不认真地查清有没有地洞呢？

正当三江这个小组的队员们到四周去搜索的时候，五河、大金在高坡上继续对松林、坟地和每一条小道，进行着仔细的监视。忽然，远远看见一个黑影钻进一丛树棵子里去，他们悄悄地逼近树棵子。这个黑影就是张晟，张晟只怕前头有截兵，却没提防背后有埋伏，手掐着勃郎宁注视着残阳寺。五河用枪托子朝着张晟的右手冷不防地狠狠一击，那个勃郎宁飞出去了。大金上去把张晟的脖领一揪，象提一只小鸡一样，把张晟从树棵子里提了出来。

五河、大金把张晟押到三江面前，复仇团的队员们都聚拢到松林里来，真是喜出望外，人人高兴，个个欢欣，如果不是离王店子据点切近，大家一定会高声唱起歌来。

美子把那个女人也带到松林，远远站住。这个女人看见落网的张晟，真魂都飞走了，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向八路军说实话。美子用嘲笑的口吻说道：“看见了吗？张晟也好，和尚也好，你这个女特务也好，都逃不出我们的手心。指给你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走你那个独木桥。”

这个女人，又是害怕又是害羞，自认为再说什么好话也不灵了，把头低了下去。

长兴在另外一个角落审问那个和尚：“你给张晟挖地道，罪过可不小啊！”和尚看到张晟被抓，只想为自己开脱。他说，地洞是不关他的事，那是老一辈的和尚、他的师父早年挖下的，作为囚藏妇女的地下室，虽然年头不少了，却没有全部坍塌。自从张晟在这儿养外宅，他的手下人就把地洞修复了一下，在庙后头的松林里挖了一个出口。张晟之所以敢在这儿一个人过夜，除了这儿离王店子很近，从来没发现过八路军以外，就是由于这儿有一个逃走之路。

活捉张晟的计划已经完成，三江、五河的两个小组都已经集合在松林里。三江让长兴去通知长武，立即撤退，随后，集合了队伍，押着三个俘虏出发了。残阳寺沉埋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这座古庙，成了荒芜的、空虚的一具僵尸。

在回去的路上，五河凑到美子跟前说道：“我说过，我专管捉张晟。你看，不管把我分派在哪儿，张晟还是落在我的手里。”美子笑了笑说道：“那我也替队长作决定，复仇团的功劳簿上，把你列为第一名！”

蟠龙山的人们一直没有睡觉，冒着寒冷的夜风，坐在东山梁上，聚在大槐树底下，蹲在关帝庙的门前，等待着复仇团胜利归来。他们等到三星上山，等到过了夜半，等到鸡叫头遍，没有一个人散走。就连四奶奶、五奶奶、贺三爷，也都跟年青的人们一样，没有半点儿疲劳，等待着复仇的喜讯。

“来了，来了！”

复仇团进了东沟，人们一拥围了上去，看见三个完全不同的俘虏，高兴得跳了起来。贺三爷呵呵地笑着说道：”明天我得编一套大鼓词，给死了的一千多人唱唱听！”大伙问这问那，簇拥着复仇团进了关帝庙。

三江完全理解，人们想立即听听张晟的口供，要从无边无际的血海深仇里，讨还那怕是万分之一的血债。他决定连夜进行审讯。

四奶奶很想听听审讯的结果，但是她更怜惜三天没有睡觉的美子，低声地向美子说道：“走，让他们审讯，你跟我去睡觉。你三天没合眼啦，又走了几十里的疙疸道，铁人也会累断了筋哪！”

美子用那双机灵的眼睛看看四奶奶说道：“不，我跟张晟打过交道，他们审讯用得着我。四奶奶你去睡吧，你的伤刚好。”

四奶奶不勉强美子，说道：“你不去，我就用不着走啦。”

美子来到审讯室的窗前，听三江、长武在向张晟问话，张晟只有一句话：“不知道。”美子一下子闯进屋里去，站到张晟面前厉声问道：“张晟，还认得我吗？”

张晟抬起头来，身上打了一个哆嗦，眼前站着的这个姑娘，虽然盘头变成了辫子，但是也能清楚地认识，她就是昨天自己审讯过的那个“佣人。”

“是，我张晟瞎眼。”他低下头去，不敢再抬起来。

“这一带有个兵工厂，是不是你说的？”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这个，日本人告诉我的！”

美子大喝了一声：“胡说，难道你这个特务队长，还要日本鬼子供给情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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