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去了不过五分钟就回来了,比接电话之前显得更兴奋了一些,在屋子里一面踱着步一面说道:“潘先生,我想提出一个建议。”佐佐木随即停下脚步。潘林辉看着佐佐木不想坐下去,也就站了起来。潘林辉的个子比佐佐木高得多,为了不使这位大佐不高兴,故意把腿和腰弯下一些。听佐佐木说道:“北八镇成了八路军的巢穴,蟠龙山更是冲要地方。在这块地方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夺。潘先生在蟠龙山是德高望重的,肯不肯下点儿功夫建立些关系?这里如果有些耳目,对我们的共同事业自然会有很大好处。大日本军来到中国,是为了帮助中国建立新秩序,这个任务完成以后,我们总是要撤走的,巩固这一带的新秩序的责任,不就落在潘先生你们这些乡晟者老的身上了吗?
潘林辉认为佐佐木的话只说出一半,这一半,是让他建立包括蟠龙山在内的情报网。那没说出的一半,却是要掩盖他方才流露出的意图。潘林辉完全同意佐佐木的建议,这正是在丰镇北半天建立个人势力的极好机会。他已经想过一个初步计划,以王月华和张晟作基点,扩大联络网;他在丰镇的朋友、党羽,寻找机会撒到北八镇,那么,这一带的命脉就会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把这个初步计划改头换面,添被加叶地告诉了佐佐木,并且替王月华、张晟吹嘘了一番:“王月华是个儒者,黄崖口的圣人。张晟这个人貌似糊涂,却是深有城府。他们在皇军的提携之下,是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佐佐木觉得潘林辉的计划虽然有点个人小打算,但这正是投下的钓饵。他没作评论,只是笑了两声,以代替他对这个计划的评价。
潘林辉认为是告辞的时候了,伸出了手。佐佐木暂时不去握手,厉声喊进了勤务兵,以他惯有的威严发出命令:“准备车辆,六点戒严。谁要透露一点风声,杀头示众!”
佐佐木方才接到岭南电话,让他马上去唐山汇报。佐佐木借这个题目,在潘林辉面前显示一下他的严厉性袼,对他方才温和的谈话,作了一个必要的补充。他发布命令之后,才跟潘林辉握了握手,说了一声:“再见,潘先生!”
潘林辉从日本守备队部出来,没有回家,一直来到盐店里。这是他的习惯,只要是作一件带有机密性的事情,总是背讳家里的人。他躺到自己的房间,摆上烟具,抽了几口鸦片之后,精神振作起来,回想着佐佐木的谈话。他朝着烟灯的微火笑了笑,心想,这是一桩生意,你要我帮你摧毁蟠龙山根据地,你就要花出足够的本钱。他决定马上写一封信,用最机密最可靠的方式送给王店子张晟。至于王月华那里,他准备明后夭去试剑台筹备盐店的时候,亲自跑一趟。深入蟠龙山,张晟是无能为力的,但是他有他的情报系统。王月华比张晟的条件要好得多,如果王月华能够把狗儿峪的周玉荣拉过来,再利用周玉荣深入蟠龙山,吊一吊潘连顺,那就是一根竹竿插到底啦。
潘林辉抽足了大烟,喝了两杯酽茶,吃过晚饭,就写起信来。信里大部是扯淡的寒嚏,在这些废话里夹杂着这样几不想远在千里的爹妈?将心比心,都是一样。所以佐佐木满口答应。可有一宗,这是日本人的好意,大家往后也别老跟八路军掺合。潘林辉还说,姓潘的都供一个祖宗牌,所以才给大家报个信。刘艾庄、马庄户,他不好去,请大伙给住在那儿的潘家人捎个话去,劝他们回家过年。臣三爷还问过潘林辉:“听说你给日本人干上事由啦?”潘林辉好像受了委屈似的,马上辩解:“那是造谣,我在丰镇不过开了个盐店,将本取利,赖以糊口而已。碰上日本人,少不了要有些应酬。人都是吃盐酱的嘴,舌头伸了三寸长,听见风就是雨,一尺说八丈,造谣的人总是有的。”经潘林辉这么一说,确有一些人想回家过年呢。
臣三爷又说道:”我们亲家的日子挺不宽绰,虽说粮食带了去,可是光柴,油、酱、醋也搭垫不起呀。我们老两口子就先回来啦!”
五河听了臣三爷说了这些情况,满肚子的气一下子顶到脑门上。
“潘林辉是老潘家的头号败类,死了也不能叫他进祠堂。这个老东西,他说往西走,你就要到东边去等他。狗娘养的,有朝一日落在我老五手里,我敲碎他的脊梁骨!”
三江听了臣三爷的叙述,想起了很多问题。但是他还不能用很多时间去分析这些问题。他追问臣三爷说:“潘林辉从哪儿到黄花峪的?”
“哦哦,八成是从试剑台去的,好像听他说,要在试剑台开一号盐店。”
“三大伯,你还是跟三大娘到黄花峪住几天吧。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就到杨家百户我舅妈那儿住几天。什么时候回来,等过了年看看风声再说。潘林辉是条狗,狗嘴里怎么会长出象牙来?”
“你舅妈那把白菜帮子上的日子,我还不知道?不过听你的口气,又有啥风声吗?”臣三爷也觉得当今的事情有点儿猜不透了。
三江说:“风声是有,我们正在研究,研究出个结果,一定会告诉大家。”
“你们有公事,我就回去了。”
三江把臣三爷送走了,在大门外还叮嘱了他几句。支部扩大会议接着开下去,这一来,又有了新的情况和新的内容。
会议正在进行得紧张的时候,东山上的岗哨长兴带来一个奇怪的人,王店子附近黎树沟的和尚。这个和尚大约四十多岁,很干瘪,穿着一件破烂的“百家衣”,见了人就合手鞠躬。
“诸位施主,快过年了,布施一点饽饽、粮食,功德无量。”
大金和长武认得这个和尚,抗日大暴动以前,他每年腊月都来化一回缘,暴动之后没有来过。长武记得,黎树沟的残阳寺,原来有四五个和尚,几年前有的还了俗,有的投奔别处去了,只剩下这一个老和尚。长武向老和尚问了很多问题:庙里有几个人,小和尚到那儿去了,吃穿怎么混法,王店子的警防队到庙里去不去,庙里有什么人常来常往,一年化几次缘,这次到蟠龙山来化缘以前,到哪儿去过,等等。和尚一一地回答了,听不出有什么马脚。
三江从和尚的到来,又引起很多联想,但是他只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到蟠龙山来化缘,认得潘林辉吗?”
“不是居仁堂的潘财主吗?听说过,不认得。他不常在家,五六年前倒见过少财主。”
三江又问道:“你的寺院离王店子很近,认得张晟吗?”
和尚看了看三江,把头低下说道:”知道这个人,没见过面。他是官面上的人物,咱化缘也登不上他的门。”
“好吧。”三江严肃地说道:“我告诉你,这儿的人们是不信佛的,赶快回去吧,别人家也不要去了。”三江让长兴把和尚送出东山沟。
和尚刚一走,五河就叫起来:“我看这个和尚就是个奸细,放走他就是放虎归山。”
三江又回到炕上去,说道;“不能因为怀疑他就扣住他,既不能扣住他就暂时别去惹他。如果他真是奸细,把他抓回来容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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