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这样的梦。我张开了眼，和梦的内容相反地，有我流泪的痕迹。想到自己像是婴儿一样地哭泣着就感到好笑。
那个时候。我在被黑暗包围的公寓房间里。往上看着天花板，试着将“老师”说出口。我反覆地叫着，“老师！上官清扬！”“老师！上官清扬！”叫到连自己都觉得快发疯了还是不能罢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起身，在睡衣外加了毛衣，然后跑出房子，在寂静的街上漫步。
还好没有人看到我那个样子。毫无疑问地，我一定看起来就像是个“正沉迷于不正常的恋爱关系的疯女子。”
一到礼拜六和礼拜天，我还是继续到欧阳少康夫妇的住处帮忙《玫瑰伊甸园》的翻译工作。但是除了这两天以外，我常常因想见他们而焦躁不安。那时我就打电话到他们家，多半上官清扬会来接，“啊，是敏慧。怎么啦？有什么事情吗？
我一听到上官清扬懒洋洋的声音就说，“没什么事。”
我一闭上嘴，上官清扬就说，“你要不要马上过来。正好少康今天会晚一点回来，你来陪我吃晚饭好不好？”
那时，我会直接到公寓去，或者是到上官清扬指定的店与她会合。像往常一样，和上官清扬对面坐着吃冰洪淋天南地北地聊。聊信欧阳少康、盖颁勋、常载波，还有在比华利山庄的回忆……
吃完了饭，我随上官清扬绕到在车站前的市场陪她买东西，两人一起分担提着慢慢地走回家。一路上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是多么地让我开心呀。
上官清扬喜谈她自己，我则喜欢听她说。我想我的应对方式大概很有技巧，在一起越久，上官清扬的话就渐渐变成一个人的独白。我则会在那时偷偷看着她的侧面，我喜欢偷窥上官清扬那美丽的轮廓。
有时上官清扬会说，“在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顺便绕到附近的公园吧。”
十月份天暗得早，傍晚已是夕阳斜照，公园树木的四周已渐渐暗下来。上官清扬要我坐在板凳上，然后拿出香烟。我帮她点上火。
“喂，敏慧。”上官清扬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似地吐着烟，“你有没有过不管怎样，马上想跟男人上榻的时候？”
“您说什么？”
“就是想要……想要……心痒得不得了，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过吗？”
我用笑来敷衍，“说真的，我没有过那样的经验。”
“我有时会变成那样。”上官清扬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用优雅的姿势把烟灰点到地上，“像是呀……像这样到车站前的超市买东西呀，当然是一个人。就像平常一样买东西罗，但是买着买着，会突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地想要恩爱。真的是很突然。看到猥亵的图画或是书都还不会那样，是很突然地。一旦想要，就会像是发疯似地想要那个。”
我保持沉默。
上官清扬像是想起那时的情景一样，动了动小鼻子，“上次也是这样。大概一个礼拜前吧，在市扬挑蔬菜的时候。突然想要，忍都忍不住，连站都站不好。好像禁不住要蹲到地上一样。”
我下意识地咬着嘴唇，要不这样的话我的喉咙会发出声音，搞不好会小声地叫起来。
“反正是想得厉害。”官清扬继续说，“那个时候还好少康学校比较早下课，在傍晚已回到家。我呢。已经无心买东西，跑回家飞奔进书房里说，“少康，我忍不住了。”
“呀。”我说，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小鹿乱撞地不自然地报以微笑，“那……老师那时候是什么反应呢？”
“少康知道我有时候会变那样，所以一点也不惊讶。像是发作一样，只要抱我上榻就会好。很怪哟，一但好了，我就会再出门买东西。忘了买的东西不买不行。”
听听上官清扬毫无保留的告白，我即使会因想不通而惊讶，但一点不觉得那是龌龊的事。反而我相当羡慕上官清扬强烈的性欲。那是纯粹的性欲，不含有任何杂质。没有混合着感情，只是期望获得快乐，这到底有什么地方污秽呢？我也希望能像上官清扬一样。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上官清扬比谁都来得清高。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对上官清扬的感情超过了只是崇拜与友情。而带有快乐的吸引力。那种感情和对信郎的感觉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心中澎湃汹涌不可断绝。
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问题真是愚昧极了，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脸红，但是却不后悔。就算在那时不问，总有一天我还是会问上官清扬的，因为不问不会甘心。
“对方要是女的呢？可以吗？”我犹豫地问道。
上官清扬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缓缓地面向我，“什么意思？”
我大声地咽了口水，但是并不紧张。我只是单纯想知道答案。
“你在那个……发作的时候……对方非得是男人不行吗？”
上官清扬有一瞬间张大了眼，然后正吸着的烟掉到地上，她用鞋尖把烟踏熄。她小声地说“敏慧”，而且欣喜地将两只手臂大大张开把我紧紧地抱起来。
“敏慧，你最棒，最棒！”
我故意笑得很大声，在上官清扬的臂膀中扭动说，“但是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女同性恋。”我有点不安地想，要是太认真的话搞不好反而被误解。
上官清扬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紧抱着我、唤着我的小名，“我和少康能认识你好高兴。敏慧是个好女孩。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到死不分开。嗯？”
当然好，我说。虽然像是小孩一样的说法，但是欧阳少康的口气中，有他人绝对模仿不来的真挚。我鼻子突然一酸，想流出泪来。
上官清扬摇着我身体像在哄小孩一样。有一会儿好像在想些什么一样。然后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说，“说的也是，要是对方是敏慧的话也好。”
“什么呀？”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是说当我的性欲发作的时候，要是对象是敏慧的话，那也很好。”
“讨厌！姐姐老是乱说。”
“真的呀。我为什么要撒谎？”
“姐姐的对象这么多，怎么会想到我。”
“有些东西是无法和男人分享的。人有时会想要柔软的东西，那种一抱紧会折断一样的、纤细的东西。你了解吧？”
上官清扬将身体挪开，把两手搭在我肩上，将自己的额头靠上我的。她的唇近在眼前。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庞还是第一次。上官清扬魅力四射。她一兴奋，鼻头就会冒汗。那时的她鼻头也流着汗珠，在夜幕低垂的公园街灯下闪着光。
一阵恐怖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想，自己就这么被上官清扬所诱惑。成为她快乐的对象的话，会不会就再也无法去于其他人交往了呢？
但上官清扬只是靠着我的额头，抖动着肩膀吃吃地笑了出来。好不容易吹散了在我心中萌芽的灰暗预感。
“下次我那个发作的时候，要是少康、盖颁勋，还有常载波都不在身旁的话……”说到这，上官清扬又笑起来，“我就偷袭你，你要早点有心理准备哦。”
“请便。”我说，也露出笑脸。
我们坐的板凳前有人走过，是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一面走一面不断回头往我们这儿望，带着好色的目光。
“你看。”上官清扬抱着我大胆地指着男人，“那个男人羡慕得很。”
我的脸颊感到她脸颊的温热在扩散。上官清扬的脸庞异常柔软并有些湿气。我感到难以呼吸。因为过于紧张的关系，我好像快贫血昏倒了。
“敏慧，好香。”上官清扬把嘴凑到我嘴边来，“好像是日晒的味道。”
我感到一串火把一瞬间贯彻全身。我抽身站起来，要是不这样，我在那个时候会在刚路过男人的注视下委身上官清扬，随她热烈地触碰起来。事实上，那正是我所期求的也说不定。
在被逮捕以后的拱词中，我陈述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上官清扬。我肯定地说，虽然与欧阳少康有身体关系，但我没有因此就厌恶上官清扬的存在。在开庭时我也一再重复这一点。
在法律世界维生的人，好像就接受了字面上的意思。在那时，上官清扬除了欧阳少康以外，还和至少两位男性有身体的关系，这个事实已被熟知。虽说她是欧阳少康的妻子，但一般而言，没有必要对这样的女性怀有恨意。因此，也不是不能想像，敏慧司徒并不想从她那里把信太郎抢过来。一开始是上官清扬在任意开始乱玩男女关系，要是丈夫也有情人，就会很自然建立互相默认的关系。所以敏慧司徒也没必要介意上官清扬的存在。我想他们是这
样单纯地解读的。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我不只是爱上了欧阳少康。我的爱，是对欧阳少康和上官清扬的爱。要是少了其中之一，我都不可能身心俱溺地沉迷于那样凄惨状烈的爱情，一般人还有媒体都试图把我犯下的罪归结于不幸的三角关系。那可是大错特错。我一次都没有认为我和欧阳少康夫妇的关系是三角关系。不管怎么说，我和他们都是对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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