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埕给柏翌回复了一条短信,对柏翌的称呼不像从前那样,而是:哥,我这几天都是把手机关着的,现在才看到你打来的电话,你不要担心这么多,我已经好了。
给柏翌发完短信后,又接着给赵若尘发去一条:我手机这几天关着的,现在才看到,不好意思,谢你了。
嘟嘟几声,接着又是嘟嘟几声,两人的信息都回了过来。
柏翌的是: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你喊我哥,不过我真喜欢你这么喊我。嗯嗯,好了就好,不过怎么会不担心你?那我们中午说,咱班都还没下课。
赵若尘的是:呵呵。我就坐在教室里的,你怎么发短信啊?没关系的,和我面对面说话没必要担心那些。
——没关系的,没必要担心那些。
记得柏翌以前也对自己说过。可是就像他回复的内容一样,怎么会不担心你?你越是想靠近我,喜欢你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讨厌你。你从来没有尝试过那种被一群人厌恶被一群人的讽刺的滋味,那种恐惧的滋味只会令你害怕,害怕到最后一定会变得想要离我远远的。所以我不敢和你走得太近,不敢认识朋友,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男生朋友,我怕最后你始终会选择避开我,那种滋味是让我最难受的。
2009年12月31号星期四中午
陈埕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等小翌和小晗下楼来找自己。
寂寥的冬天依然在缓缓地降下雪来,落在这片本来已是白茫茫的世界里。
近一点的操场上零星几个往科教楼方向走动的学生,远一点的林荫道上已经是一大堆一大堆往校门口方向走动的学生,那些学生都在缓缓降落的飘雪中迈步前行。
飘雪不仅挡住视线,同样也阻隔了声音,因而看到的就是不清晰的人影,一切景象都变得无声。
陈埕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来,反复看着柏翌刚才回复给自己的那条短信。他想待会儿还是不要让柏翌知道自己下午放学后要去找秦子孝,不然他又会发火的。似乎在柏翌看来,秦子孝是否陪在身边是无关紧要的。陈埕甚至都在怀疑,柏翌真的可以理解自己的感觉么?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已经飞离了自己的世界,你看着它一点一点往天上飞,伸手却抓不到它,只能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
“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轻松一点,自己的模样已经会让他心情变差,如果说话也是死气沉沉有气无力的,那他肯定又要骂自己呢。”陈埕紧紧闭着嘴巴,在心里对自己说。
柏翌和岳小晗走出楼道,看到陈埕一个人靠在墙壁上看着眼前的操场。
“喂!”柏翌对陈埕招着手。
陈埕把脸侧向正朝自己走来的两人,吐出一口气后,很自然地弯着嘴。
柏翌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陈埕的脸上离开过。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虽然笑着,可是却显得没什么精神。他伸手轻轻捏住陈埕的脸,写满一脸的问号,说:“你短信说你好了,这样就是好了?”
“我这几天只是没怎么吃东西,变这样子很正常。”陈埕抬起手把柏翌的手从自己脸上拍下去,说:“今天带我去吃好吃的,你请客。”
“你想吃什么?”岳小晗替柏翌问。
“烤肉。”陈埕看着岳小晗,“我们去街上吃。”
柏翌点点头,说:“你还有没有力气?要不要我们抬着你出去。”从带着笑意的语气中就听得出他只是在活跃气氛,开个玩笑而已。
“那我们现在就去大门口拦车。”陈埕伸两只手围住两人的腰,推着他们往前走。已经走到操场中央的位置,陈埕开玩笑一样笑着说:“你们说我这样算不算左拥右抱啊?”
“你个小淫兽!”柏翌的手绕到背后把陈埕的手抓到前面来,像法官一样审问道:“你整天是不是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样揩我俩的油?”
陈埕把头埋向岳小晗那边,双手伸进衣服口袋里,露出一抹笑容来,“我要吐了!”
看着两人嘻嘻哈哈互相取闹,岳小晗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明明就没有那个心情去欢笑,明明就担心得要死,还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们可以继续演戏,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在别人面前把戏演得再逼真装得再厉害,始终都骗不过对方,更骗不过自己。
推开一家烤肉店的玻璃门,首先闻到的就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肉香,还能听到劈劈啪啪的油炸声。往店里看看,顾客们都分散坐在不同的位置。有的餐桌上坐着情侣,有的餐桌上坐着家长孩子,也有的餐桌上只坐着一个人。餐桌中央的烤肉炉上都在冒着淡淡的白色油烟。
柏翌他们的位置是落地窗前的一张餐桌。岳小晗坐在陈埕旁边,柏翌坐在两人对面。他们脱下的大衣放在柏翌旁边的椅子上。
服务员拿着一本收据单走过来。然后柏翌点了三份五花肉。至于饮料大家则异口同声答道热巧克力。
陈埕把脸侧向玻璃窗外。柏翌用手指弄着餐桌中央的烤肉炉,看似十分感兴趣。岳小晗双手放在桌面上握成拳头无聊地撑着下巴。
陈埕把脸侧回来看着柏翌,说:“还忘记和你算帐了。明明知道我完蛋了,怎么这几天不过来看看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对于陈埕突然抛下来的一句话,柏翌也觉得挺冤枉的,他停止拨弄烤肉炉,认认真真地看着陈埕说:“你自己问问你身边这位大爷是怎么跟我说?”
于是陈埕斜着眼睛看向身旁正侧脸看着自己的岳小晗,说:“你跟他怎么说的?”
柏翌和陈埕的两双眼睛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这倒让岳小晗有点不知所措。那种眼神搞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蠢事一样。顿了几秒钟后,岳小晗不慌不忙地说:“我就说你妈打你连棍子都用上了,估计气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我这几天都不敢和你妈说话,所以我叫他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去参一脚,等之后你妈平静下来再说。”
三人都在这时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