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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算计
5115字

瘌痢头心一横:“永哥,我们把雾阁做掉以后,不如把李耀本也做掉,他墨香堂可是古堡最大的一条肥猪!”

这边,年轻人们在刘叔家听他讲建土楼。——”这土楼啊,墙以下先要在实地上挖出大沟,埋进大石头作为地基,俗称大脚;然后再用石块砌成与墙一样宽的小基,俗称墙脚;小基上面才是墙,用红壤土、瓦砾土和耕地下还没有翻犁的新土等,把揉合、发酵做熟的泥土拌以石块或瓦片并埋入杉木、竹枝等竹木,猛夯而成,墙宽一般都达到好几尺。而且有的土楼甚至采取特殊配方的三合土夯筑,所以墙夯得坚固、不缩水不开裂,可以防震抗震!”

张天富瞪大双眼,好奇的问:“刘叔,什么三合土?怎么还有特殊配方?”

刘叔看了看他,慢慢回答道:“三合土,就是把发酵做熟的泥土和砂砾、石灰揉在一起,分为湿夯、干夯和特殊配方的湿夯三种。湿夯三合土以砂砾为主,石灰其次,第三才是土;干夯三合土则以土为核心,砂砾和石灰为辅。”他顿了顿,看了看大家,而特殊配方的三合土就是加入红糖、蛋清和糯米的三合土。不过,这种三合土,造价很大,我们客家人常说一句话就是:一碗猪肉换一碗三合土!你们可想而知要有多大的财力!”

刘家梁还有疑问:“叔,我们客家人的土楼还有什么防御上的优势呢?”

刘叔像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说:“要讲我们客家人的土楼,几天几夜也讲不完。你就比如说永定县有一座建于唐朝的馥馨楼,听说里面的住户想开一个门洞,用锄头根本挖不动,最后请来一个外地的石匠凿,一直凿了二十多天才凿成!”

大家几乎都听呆了。

“我们的土楼前后只有两个门,底层一般不开窗,即使有也只有一尺来宽,中间往往用粗硬的木条隔开,只留出两寸左右的缝隙,刘叔,这也是土楼利于防御的特点吧?”这是张天强。

刘叔点点头,眼前一亮,赞许道:“天强啊,你的眼力真是独到!这可是一般人观察不到的!”

张天强很高兴的看了看他:“刘叔,可是我们客家人是谁第一个盖起这些土楼的呢?”

“是谁第一个盖起土楼,谁也不知道。刚才你们说将来盖起土楼,几个人要住在一起,这就是我们土楼特别是圆楼值得一说的地方啊!我们这个圆楼尤其能体现出世世代代家族聚居的特点。因为在圆形的土楼里面,大家每天开门都可以容易互相看见,有利于了解,所以不管是家庭之间还是彼此各姓人家之间,都有一种和谐的氛围,所以古人讲的圆通、圆满、团圆等等,我们客家人的圆楼就能很好的体现出来,还有,你看看,连那些八卦碎石坪都是圆的!”

胡建礼不禁长出一口气,叹服道:“刘叔,我们客家人的土楼真是太神秘了!等将来我们几个人盖起一座土楼的时候,我们一定能够理解现在您说的这些东西。”

刘叔摆摆手:“嗨,刘叔只是略懂得一些皮毛而已,等你们将来出人头地了,盖一座古堡最大的,哦,客家人最大的大圆楼,如果刘叔还能看到的话,刘叔啊,一定要请你们这些年轻人给我讲喽!”

刘家梁点点头,认真地说:“叔,你一定可以看到的。”

“是啊刘叔。”张天富也很激动。

张天强跟着哥哥道:“刘叔,我们要尽早把我们四个人的大圆楼盖起来,到时您也要和我们住在一起!”

众人哈哈一笑。在笑声中淡出。巨大的天籁,无边的黑夜。

……

小土匪提着包好的药上山,鲁大和瘌痢头走出大门,鲁大满脸横肉,左臂上却还包扎着伤口,边走边对瘌痢头大发脾气:“你是怎么搞的?!情况一点也没摸清,居然让弟兄们吃了这么大的亏!”

瘌痢头不敢抬头,却想起了什么——

某天,他碰见了张天强,那张天强怎么看他那瘌痢头,都感觉不太对劲,因此就跟了上来。

走着走着,他似乎对张天强有了些觉察,七拐八绕就不见了。

张天强——他立刻又想起了这次遭伏击过程中,张天强状如疯子冲杀的情景,点点头,狡辩道:“永哥……虽然他们有人身手不错,但这次中埋伏肯定和古堡那个诡计多端、外号蛤蟆张的张天强有关。”

鲁永望着他:“蛤蟆张?张天强?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人?目光冷酷直盯瘌痢头:“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昨天晚上的行动?嗯?”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人诡计多端,据说他喜欢雾阁书坊老板江繁远的漂亮女儿江爱真。”

“江爱真?那可是李耀本喜欢的女人……”转而沉吟,这次雾阁这单砸了,李耀本那笔钱更是有理由拖欠甚至不给了。”

瘌痢头眼前一亮,毒计上心来:“永哥,这次我们把江繁远绑来,再弄他一笔,然后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李耀本的墨香堂也一起端掉!”

鲁永看了看山景:“墨香堂的圆楼易守难攻,可不比其他的方楼……”但突然又转身:“这次墨香堂的事情你来办!”

鲁大冷森森的目光直视瘌痢头,瘌痢头心中打鼓,又不得不接口——

“永哥……这个墨香堂,我不是很熟悉,你让我再去几次摸清情况……”

鲁永不买他的帐:“要把墨香堂做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上次李耀本要你找什么雕版,狗蛋说李耀本单独找过你一趟,你怎么没有和他们说起?!”

瘌痢头额上冒汗,说话结结巴巴:“永哥……我,这……”

鲁永冷笑着盯着他:“你不要自作聪明!要不是我看在十几年弟兄的情分上,哼!这次你给我把江繁远绑来,再把李耀本的墨香堂也给我端了,不然叫我和手下的兄弟怎么相信你?”

鲁大说着甩手而去,突然又回头,指指戳戳说:“想办法把那个江爱真也给我弄来!”

瘌痢头呆呆地站立。几只飞鸟啊啊叫着,低低掠过。

……

李耀本书房外,张玉浦小心翼翼的敲门。

“进来!

张玉浦应声推门进去,看见李耀本仍然站立在窗前,慢慢说道:“回来了。”

张玉浦点点头:“是。老爷,江繁远和江云鹤是催债去了,看来雾阁的资金可能紧张了!”

李耀本得意的指指地面:“玉浦啊,你记得我告诉过你蛇有多大,窿就有多大!现在他江繁远到了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时候了。哈哈哈。”

张玉浦哈哈腰:“原来老爷早就预料到了。”顿了一顿,慢慢说,老爷,昨天雾阁……”

李耀本早有所料,他冷哼着:“雾阁今天仍然安然无恙……总有钝刀,没有硬柴!打铁先得自身硬,光靠这些土匪不行,我们要想个别的办法。”

李耀本说着踱起步来。张玉浦的眼光跟着李耀本。突然,李耀本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眼里一闪:“现在有个方法,可以试一试。他江繁远不是去催款吗?墨香堂可以让点利给那些书商,十成就收他们九成的款,但条件是不能给雾阁还款,到时你带着瘌痢头的那几个人一起去,谅他们不敢不听。”

张玉浦一笑:“是,老爷!”

……

张玉浦离开后,李耀本也慢慢踱步出了门,向另一个方向的一个房间望了望。

原来,他在墨香堂圆楼三层上。他看了看楼下天井,喊道:“庆全,你在下面吗?”

楼下没有回答,李耀本朝刚才张望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一个房间前,他敲了敲门。

“来了。谁呀!

房门一开,李庆全白白胖胖的脸露了出来。

“爹!”

见儿子在这里,李耀本责问道:“没去工房?大白天的你躲在房里干什么?!”

“爹!我正要找你哩!庆秀来信了。”

李庆全说着返身进屋,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父亲。

李耀本并不接,而是问道:“庆秀都说什么了?”

“庆秀来信说江浙一带的雕版印刷市场不错,但现在兵乱好像越来越厉害,汀州府与那边的交通有些不畅,雕版书籍销路很不畅。”

李耀本盯了他一眼:“哼,早让你多关心生意,你都做什么了?”复又叹气,真是刚出泥皮的树,做唔得顶梁柱!”

李庆全不高兴的反驳:“爹,我做什么,会让你看到的!”

李耀本看了看他:“哦?那是不是要我等到闭眼的时候?”

李庆全有些不乐,嘟哝着:“爹……蛇有蛇路,鳖还有鳖路呢!”

李耀本已经转身离去。

……

雾阁书坊里,江爱真在打着算盘,眉头逐渐骤了起来。黄少芳走过来,看着她的表情,感觉奇怪。江母看见她俩的神情,便也随在黄少芳身后走了过来。

“哟,这样皱眉可是要起皱纹的哩。”黄少芳逗江爱真。

江爱真却不理他,自顾不暇:“现在资金已经不够了!我爹和鹤叔怎么还不回来?”

江母听见,立即走了上来:“资金已经不够了?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听说兵乱越来越厉害,哎呀,真是让人担心!”

……

钟永利纸槽的热气腾腾,欢声笑语。张天强走进的时候,大家还在讲着昨夜里伏击土匪的事情——

“再来那么一次,管教土匪屁滚尿流、就是。

张天强认真一看,原来正是泄气牯,在那里唾沫横飞,津津有味地反刍。一群小伙子围着他,也津津有味的聆听。

张天强得意的叫他:“泄气牯,准备好你的一文铜钱没有?!”

泄气牯回头,笑道:“哟,蛤蟆张,书呢?”

张天强得意洋洋地拿出那本书,慢慢递给泄气牯。泄气牯一把抓过,急不可待地看了起来。扛头牯等几个人围着看了起来。

扛尾牯惊道:“呀,真是江爱真的私章哩!”

扛头牯也很惊讶:“还真是盖在雾阁书坊版权所有,翻印必究上面哩。”

张天强这下可得意了:“这可是江爱真亲自盖的章!泄气牯,赶紧准备拿钱吧。”

这边,一个算盘正噼噼啪啪被拨动的,旁边是钟永利的脸,只见他摇了摇头,皱了皱眉。

张天强走了过来,看见了钟永利摇头,笑着问:“该摇头的是我们,你摇什么头啊?”

钟永利不理他,继续摇头:“我不该摇头啊?这纸槽真是干不下去了。”

“你哭什么穷啊?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好好的?你要,我盘给你!你要吗?”钟永利认真看着他。

张天强听到这话一愣,知道他是认真的,但还是疑惑的问:“你真要盘?怎么了?”

“有人要,我就盘,有什么假的?!现在兵乱又开始厉害起来,交通不畅,雕版书的销路也不畅,你看纸槽还有几家书坊来要纸?看这情形,这清军和明军是干上了。我想到潮州去做别的生意,纸槽有人要,我巴不得早点盘哩。”

张天强听到这里,忽然动了一下心思,想了想,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敲敲桌子,笑着说:“盘给我吧!”

钟永利一惊,算盘哗啦一下掉落在地上,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圆溜,好像站在面前的张天强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

“什么?你?”钟永利感觉不可思议。他上前摸了摸张天强的头。

“没有发烧啊!”

张天强也疑惑不解:“我发什么烧啊?”

“你刚才说不是要盘我的纸槽吗?”钟永利看着他。

“是说啦。”他们互相看着。

“你拿什么来盘?订金明天能给我吗?”钟永利可是认真的。

张天强被他问得也是一愣。他刚才冲口而出,也似乎是一种下意识。

钟永利确实一本正经:“天强佬,你要真想盘我的纸槽,拿出订金,我可以盘给你。”

张天强挠挠头:“……我……回去想想。

太阳又一次挂在古堡的天空,照得人懒洋洋的。早上,张玉浦走在峰市一个商铺林立的街巷,而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瘌痢头、野猪头几个土匪。

转过几条小巷,张玉浦朝一家商铺走了进去,瘌痢头等人要跟进,张玉浦挥手阻止了他们。

一个伙计走了出来,张玉浦上前问:“请问赖老板在家吗?”

伙计看了看他的穿着,忙不迭点头:“在在,您请进!”

张玉浦回头,冲瘌痢头几个人做了一下手势,几个人鱼贯而入。

这边,张天强也在同一个太阳、同一条街道里走。不过他是往家走——回到家,发现家里正好没人在。他定了定神,在家里呆呆地走来走去,走了几圈,东看看西看看,他似乎还是毫无头绪。

他又走到里屋,念念叨叨地,开始翻箱倒柜。

少顷,他看见一个大红木箱——他眼睛一亮,立即上前,把杂物搬开,打开木箱找了起来。

不久,张天强从箱底终于找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红布包,他看了看,急不可待地打开,一层层的红布解开,出现了一张契约一样的东西,他放在眼前看了看,大喜过望,立即塞进了怀里,然后仍然将东西归回原处。

……

赖老板是一个肥硕的商人,他站在正堂里,靠近门挡住阳光,挥手让下人给张玉浦等人泡茶完毕,看看张玉浦带着的瘌痢头等几个面目不善的人,青红色的脸上脸色有异。

张玉浦看着赖老板的脸色有异,知道目的达到,便挥手让瘌痢头等几个人先退出去,转头一笑——

“赖老板,我这次来是给你送好消息来啦。”

赖老板无动于衷:“哦?不知道墨香堂要给我送什么好消息哩?”

张玉浦又一笑:“听说我们古堡镇的雾阁书坊老板江繁远已经来拜访过赖老板了?”

赖老板厌烦地摆摆手:“什么拜访?!是江繁远那个书呆子自己催款来了!”

张玉浦小声试探地问:“那么,赖老板把款项给他了?”

赖老板耍出无赖的表情,看了看屋外小林子:“别人都没给,我着什么急啊。”

张玉浦站起身,拱手道:“赖老板,我也是替墨香堂来要款项的,但是我们墨香堂会李老爷说,生意一起做,有饭大家吃,墨香堂要给大家让利,只要赖老板把款项给墨香堂,我们可以只要九成的款项。”

赖老板听到有利可图,立即转过身:“哦?”

张玉浦小声道:“赖老板,你看这是不是好消息哩?”

赖老板高兴的点头:“当然是当然是!你们墨香堂李老板这次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哈哈哈……”

张玉浦看着赖老板那有利可图、毫无掩饰的嘴脸,有些别扭——

“赖老板,我们老爷有个条件。”

赖老板探头问:“什么条件?”

“赖老板的款项给我们墨香堂以后,雾阁的款项就给他拖着,不能给。这一条,赖老板会做得到吧。”

赖老板愣了愣,先是对这个不算条件的条件有些意外,但看了看他,马上就反应过来,笑道:“哈哈哈,这个,你回去转告李老板,请他尽管放心好了!雾阁的钱,我是一厘也不会给他的。”

张玉浦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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