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昏黄,落阳歪斜的撒了整房。零碎的音符在空中破碎,咳嗽的声音令人也想跟他一起咳。殷红落了一整个袖帕,我急忙的指挥着泉跟小红还有其他下人忙进忙出。大夫在床边替柳熙把脉,一脸的凝重。
月烟姐抱着苜蓿芽,目光终于有了聚焦,一样是焦急与慌忙。
柳熙的病已经到了末期。
大夫说,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柳熙能不能够撑过今晚,是关键。
我握着他的手,一脸惨白。他的关节微微泛白,他靠在柱子上,对着我微微一笑:“没什么的,不要紧的……”
“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的!”我红着眼睛吼着,他微微一愣,笑的甚是无奈,甚是憔悴。我抚上他的脸:“你看看,都瘦成这样了……”
“……云烟哥。”他轻唤,向着我靠近。我伸手,将他瘦弱的身躯揽进怀里,万般疼惜化作拥抱,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来说服自己。
这个孩子,只有十七岁……还有人生一大段的路要走,怎能就这样死了?不行,不能……不可以!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我紧紧的抱着怀中瘦小的身躯,抿着嘴,咬着牙。不能哭,怎么能哭……哭了,不就代表我害怕的事情将会发生?不……不,怎么能……
有什么东西从眶中滑落,蔓延到嘴角,一片的湿咸。我咬着唇,微微颤抖,深怕一个鬆手,怀中的身躯就会离自己远去。双臂深嵌在他的身体上,他吃痛,轻呼声。
我略带歉意的放开他,以袖捂面,背对着他离开了。
泪水湿了宽袖,咸湿泪痕。我草草抹了抹脸,就见个人背对着我站在月光下,长发在风中飘逸,掩饰不住的狂傲,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
我微怔,看着他的背影。迈出步伐向他冲去,试图拥住他。却只眨眼,灰飞湮灭。
──我抱住的,只是绝望。
冰凉的空气,只是扑了空。抿抿嘴,倔强的不肯落泪。
在思念起他时,却又如此难受。
“月烟姐,好像有些晚了……怎么办,我喜欢上他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敲击着地面,在地上渲染开一个又一个的痕跡。我抬头望去,满天坠落的雨珠,雨势逐渐滂沱。我躲回屋簷下,冷静冷静了思绪。深吸了口气,推开门回到屋里。
柳熙依旧是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的望着前方。我坐到床沿,轻拨着他额前过长的发。
记得墨常常对我这么做,替我拨着发。当他冰冷的指尖轻滑过我的肌肤时,心跳加速的不像样,却又要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秉住呼吸,忍耐。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他的手段之一。但那段时间,却是最幸福最幸福的时候。
“外面在下雨。”我替他掖好被子。柳熙看着我,焦距聚在我身上。我摸了摸他的头,他把头靠在我身上,像只小猫。
“云烟哥,我真的好喜欢你,这是真的。”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甚是疲睏。“云烟哥……别忘了我……答应我……”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轻弹了弹他的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上,红了眼眶。
他为仰头,替我拈了眼角。我垂眸,盯着他。泪水在空中下滑,零星的落在他的颊上。
“啊……怎么会哭了呢……你都没哭,我却哭成这样,还算是男人么……”
我轻笑着,却无利阻止泛滥。柳熙没有说些安慰的话,只是轻捧起我的脸,轻印了一个吻在颊畔。我抿唇,无法移开视线。两个人这样对望着,就似要把对方的轮廓印在瞳孔。
“……对不起……”我泣不成声。
“有什么好道歉的,”反观柳熙一脸的平静,一脸的恬然。越是如此,显的如此的绝望。“这本来就不是云烟哥的错,是柳熙的错。柳熙病了,哥不要柳熙,因为我不个乖孩子。”
他忽地,笑了。
“柳熙太爱哥了,爱的令人生厌。”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够静静的抱着他。他靠在我的胸口,有些失焦的盯着前方。
半晌,他轻轻的,像是不经意溢出的囈语。
“我……想睡……”
“睡吧,明天之后,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他得到应答,像是放心般的闭上眼。
我握着他的手,像是这样便能牢牢的抓住他。
怀中的温度逐渐失去,冰冷的窒息。即使努力的用我的温度温暖着最后的希望,也终将熄灭。
他的话语,碎落的溢出。
“哥……哥……我好爱……你……”
闪电一瞬间劈了下来,黑夜如昼。
呼吸停止了。
他的手从我的手中滑落,垂在半空中。
那瞬间,却再也哭不出来。
像是捧着易碎的玻璃娃娃,我替他调好位置,从床上站了起来。像是他还存在一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推门离开了。
外面的雨势浩大,像是没有在意般,我直接向前踏去。青杉逐渐溼透,一颗心却以冰凉。茫然的步出晨家庄,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何时望去,杜鹃花早开了满径,却被雨水打的垂落。
撑着油伞的老翁慢步走过,嘴里还叨唸着诗:
初春花飘香,四月花葬柳。
杜鹃花满开,情花依旧在。
物是人以非,叫人情何堪?
再话酒续别,泪顏早已乾。
我伸出手,接住那下坠的雨珠。滂沱大雨,却掩不住溃堤的哭声。
我蜷缩在地上,在雨中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