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少爷。”一个侍童跑了进来,“府外有一个自称是代罗寺的和尚求见。”
十三少爷此刻正躺在床上,头枕姚姬的大腿,悠然自得的看着手中的一本羊皮书。
听到报告,手中的书一合。少年撇了撇嘴。
“宣。”姚姬轻启朱唇,娇声说道。
小侍童脸色一红,退了下去。
不一会,传话的小侍童便带进来了一个身着紫色袈裟的光头和尚。和尚面目清秀,国字脸,看似只有二十来岁,倒是非常年轻。虽说没有头发看起来异于常人,但冥冥之中却透露着一丝浩然正气。紫色的袈裟非常的宽松,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但从光泽和质感上却能看出一丝贵气。
“贫僧智空,见过郑国十三太子。”光头和尚打了个稽首。
“欧?你知道我?”十三少爷双眼精光一闪,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中的书顺势放到了床上。
“贫僧早年有幸和幽王论道,对于公子的事情略知一二。”智空不急不慢的回答着。
“欧?随父王交谈过的僧人屈指可数。”十三少爷此刻正视面前这个年轻的和尚,“大多都为各个庙宇的得道高僧。代罗寺的主持空明八十余岁。而我观你也不过二十来,最多三十左右。是为何故?”
面对着十三少爷的提问和审视的目光,智空微微一笑。
“公子广识,贫僧佩服。但贫僧并非空明,也非骗子。在下乃代罗寺第五代长老,空明是第十四代主持。”
“莫不是长老和主持的辈分很乱?”姚姬在一旁插嘴进来,这怎么想都想不通。
智空微微一笑,看了姚姬一眼,继而神色不变的看向少年。
十三太子迎上智空的目光,面色微冷。
“莫不是高僧已修得正果,观阁下周身,可为罗汉?”
“果然如幽王所说,十三太子有大智慧。贫僧智空菩萨,看破尘世已经八百三十年了。”
少年眼中一亮,而姚姬则是吃惊的目瞪口呆。
“承蒙高僧抬举。”少年从床上站起,走到屋内一侧的罗汉桌旁,伸手探向根须木座椅,“高僧请入座。”
智空一甩袈裟下摆,顺势坐了下来,与十三少爷隔桌相望。
十三太子看了下呆站在一旁的妖媚女子,眉眼中却是一丝温柔。
“姚姬,还不为高僧上茶。”
姚姬回过神来,娇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看破尘世八百三十年,加上之前未修成果的百年,将近千年的寿命,对凡人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姚姬刚才就沉迷在对于寿命的思考之中。
“小辈千姓,单名一个重字,见过前辈。”少年此刻正襟危坐,礼仪尽致。
“郑国君是为姬姓,为何阁下是为千姓?”智空和尚面露一丝疑惑。
“在下确为父王亲缘。”千重一眼看出了智空的话外意,耐心的讲解了起来,“但却是随的母后的姓氏。”
“天下八大姓氏,十六支脉,无一涵盖千这个姓氏。令堂也端是了不起的人物吧!”智空长叹了一口气。
“大师何出此言?”千重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母上在我出生之后便销声匿迹,而之后我也未曾听闻过千姓之人。大师可知其中奥秘?”
“太子若是不知,想必是令尊有所考虑,贫僧倒也不便点明。”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略微尴尬的笑了笑。
千重倒也识趣,知道事不可为便不再追问。
“即使如此,千重我也不欲强求。只是不知大师今日下榻本府是有何贵干?”
“多谢世子体谅。”智空面色一肃,认真起来,之前的寒暄毕竟毫无意义,“贫僧观太子似与我佛有着大因缘,故特来度化,以助修身正果。”
“听阁下此言,却是要我削发为僧了?”千重语气一冷。
“太子所言,既是而非。”智空和尚感受到了对面少年周身散发出的敌意,摇了摇头。
“欧?还请赐教。”
“昨日贫僧行走于市井之间,因缘造化,目睹了阁下弃宠伤人的一幕。四周的百姓更是在世子离开之后许久都不敢议论。”
“愚昧贱民,畏惧是自然的。大师此次前来,莫不是要对本少爷的行为做以评论?”千重仰头哈哈一笑,眼角的余光却是紧紧地盯着和尚。
“以贫僧之见,世子的举止过于暴戾。违背天地伦理,甚不可取。”智空并没有被震慑住,摇了摇头。
“违背天地伦理?好一个天地伦理。”十三世子斟酌着和尚的说辞,左手十指却是敲击在桌面之上,“天为何物,地又为何物?伦理纲常又有何意义?虚妄罢了。”
“非也。”智空再次摇了摇头,似乎从刚才开始自己一直在摇头,脖子都有些累了,“佛曰,天地乃灵之所在,万物皆有其法,伦理纲常乃是天地之法。我佛慈悲,邈天地之间,众生皆平等。而太子却践踏生命,置自身于他物之上,却是有悖规则的。”
“众生平等?何以见得?”
“众生皆平等,并非是形体,命运,以及地位上的一致。平等之物乃是其中的‘命’。”
“那何为‘命’?”
“‘命’即是生存之本。生灵有肉身,肉身上凭附魂魄,或三魂六魄,或四魂七魄,或多或少,不同的魂魄决定着不同的种族。而在些看似不同的魂魄之中,有着共有的‘命’。六道轮回,肉身腐朽,魂魄散尽,轮回的就是此物,‘命’。因此万物在生与死的循环面前皆平等,其‘命’无贵贱。太子如此践踏生命,可是在乱天地间的平衡,造就孽业啊。”
“若如你所言,那轮回之间的一世又该如何解释?生老病死,福祸相依,岂是一句众生平等所能解决的。”千重对于佛家的理念嗤之以鼻。
“固然,生与死对于生灵来说不尽相同,运势的走向也并非一致。但此生只是一念之间,百年而已。魂魄散尽,‘命’却依然存在,轮回之后新的魂魄会产生,并附着于新的肉身。如此看来,一生一世不过须臾,又何提不公?”智空微笑着反驳着,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亮。
“如此说来,一国之君和亡国难民是同等的了?”千重皱了下眉头。
“正是。”
“遨游天际的蛟龙与水面浮游的草芥也毫无差别?”
“不错。”
“食肉的狼与食草的绵羊并无地位区别?”
“话是如此。”智空感觉到了千重的意图,“因生存所需而实施的杀戮却是符合天地法则的,有得必有失,环环相扣,故能守其衡。”
“好一番说辞!”千重嘴角一扬。
“太子若能够理解便是最好。众生平等,一个人好恶支配他人生命是天地所不容的。还望世子能够悔过自新,慈悲为怀。”
“依高僧此言,屠戮生灵以足口舌之快也算是一种罪过了。”
“正是。”
“那岂不是天下人都背负着一份罪孽?”
“正是,人人皆罪过。六道之中,皆为罪孽,而贫僧志在化解罪过。正如贫僧与太子现在交谈一般。”
“这该要如何化解?”千重扔掉了抵触,此刻却是一脸的好奇。
“欲望是罪之根本,斩去即可。七情六欲,不要也罢。”
“但若是斩去欲望,滴水不进,寸肉不取,人又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呵呵。”智空和尚笑了一下,继而向千重摊开了双手,“依阁下之见,贫僧只有二十余岁,但实际年已过百,何解?”
“在下愚钝,不知其解。”千重皱了下眉,这哪是年已过百,都快年已过千了好吗,千年老妖啊。
“贫僧九十六岁顿悟,一百七十岁修得罗汉,三百年前遇我佛真言,达至菩萨境界。凡人寿命百年为限,罗汉寿元六百年,菩萨千年犹未死。”
“在下佩服。”千重面色平静,试图遮盖住心中的破涛翻滚。千年啊,千年的寿命,仙人也不过如此吧!
“自贫僧顿悟之后,不曾进食,不曾杀生。”智空意味深长地看着千重,“不知太子对长寿有何见解。”
“高僧这是想要助我修成正果了?”千重侧头看了看。姚姬此时也从门外进来,手提一茶壶,袅娜多姿的走到桌旁。
光头和尚并没有给出答复。只是微笑着看着千重,面容中藏着自信。
“若是如此,我岂不是要放弃所有的这些?都说人生苦短,若是连这些享受都舍弃,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千重看向姚姬,眼睛却是微微一眨。
姚姬心有领会,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壶,娇哼一声,委身坐在了智空和尚的身旁。身体微倾,侧身靠在了智空的肩上。
智空美色近身,却面不改色,依旧一脸从容。
“钱财乃身外之物,地位名利也不能长久,太子又有何依恋呢?”
姚姬眼看自己的魅惑完全没有效果,小嘴一撅,面露寒色。下一秒,这个妖媚的女子下颌微探,双唇靠近和尚的耳朵,小声的喘息着。一股桃粉色的微光顿时笼罩在两人周身。
千重则是坐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位女施主不必绞尽心思魅惑贫僧了。”智空突然地一转头,盯着姚姬的双眼。目光中不悲不喜。“贫僧于百年前斩断色欲,纵使九尾妖狐也奈何我不得。”
姚姬瞳孔骤然收缩,触电了一般的浑身一颤,继而逃脱似的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的盯着和尚。
“若是太子被这小狐狸所困,贫僧可出手相助。”智空说着手腕一翻,一个紫色的佛钵出现在手掌之中,看似木质的钵壁此刻发出金属的光泽。
智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让姚姬浑身汗毛直立,一股压抑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大师果然眼力不凡,但姚姬乃是我的所有物。”千重适时的用茶杯敲了下桌案,“未经我的允许,想必大师于情于理都不能出手吧。”
“太子的东西贫僧自然不好出手,话虽如此”智空和尚满脸和善的说,继而话锋一转,“但此等狐妖乃是祸国殃民的孽畜,此时不除怕有后患。”
说着智空将紫色的佛钵向空中一抛。佛钵悬浮在空中,缓慢的旋转起来,紫色的钵壁上渐渐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小字。随着小字的出现,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念诵佛经的声音。
佛音入耳,姚姬面露痛苦。双目狠狠地盯着空中那旋转的物体,牙关紧咬,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声响。
“放肆!”千重一掌拍在紫檀木的桌子之上,桌面在发出一声巨响,轰然碎裂。
空中传来的佛音也是骤然一止,姚姬脸上痛苦的神情也有所缓解。
智空眉毛一挑,有些惊讶的看向千重。
千重此刻站起身来,正一脸怒容瞪向眼前的光头和尚。十几岁的千重并不比坐着的智空和尚高多少,但即便如此,智空却也感觉到了一股由上而下的压迫。这股被人所俯视的感觉已经百年不曾感受到了。
“智空和尚,念你是代罗寺的长老,德高望重的高僧,本王以礼相待。本欲一观汝等道行,但你却欲谋本王的侍女,成何体统!”
智空眉毛微皱,看了眼瘫坐在一旁的姚姬,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千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向空中挥了下手,散发着金光的佛钵顿时黯淡无光,周围浮现的金色小字也是消散不见。而后,整个佛钵凭空消失在原地。
“是贫僧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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