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出朝堂,只见皇帝贴身太监与林老丞相同行而至。
微微皱眉,转向朝偏门走去。
“诶诶,梅大人,梅大人,您留步,皇上有旨,您且在这儿稍等片刻,老奴一会便来给您带路。”
说着便先引林丞相去了。
“今日之事,爱卿如何看?”
“臣看…莫不是这孙氏,有什么把柄落在那梅卿手里?”
“那是否老臣派人查探?”
“不必,此事便不劳老爱卿费心,倒是江南一事,还要烦老爱卿多关照。”
“是…皇上,恕老臣冒昧,皇上方才可是也传召了他来?”
“爱卿的意思?”
“如此草草,难免…”
“朕自有分寸。”
“可…是,那老臣先行告退。”
殿口的穿堂风很是虐人心脾。
“咕~~~~”肚腹隐有闹腾的起势,梅卿只得敞了一张嘴——饮风充饥。
“梅兄,怎么尚未回府?”
“当局者迷。”
他摇摇头,自己也怪不通透。
“今日,大恩不言谢了。”
“哪里话,我还得谢谢你孙老弟呢,我可最最受不了这车马之苦。”
“梅兄不必推辞,小弟有眼,梅兄的一番用心,又怎能不明白。”
刘公公在一干人里算是易分辨的,时不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时不时还能破上一嗓子。
“梅大人,让您久等了,咋家这就给您带路,孙大人,先行一步了。”
“梅兄,那就此别过。”
转身之际,梅卿一弯腰,留下一句话“老弟尽管安心,为兄必给你讨一份好彩礼来。”
宫里的路七弯八拐地很不好走,梅卿原想大概一辈子也进不得这么深的地方,如今第一次进了,却又因饥肠辘辘满门心思只想着扑进脚边池子里捞一两把鲤鱼来吃了。
“皇上,梅大人带到。”
“带进来。”彼时并非身处大殿,男人话语中的威严却徒增不减。
“大人请。”,老太监这便默默退到屋外,也带退左右太监。
梅卿踏进内屋,行动颇是小心,先是默默打量了屋子,只见左手桌台空着,放有一盘嫩黄碧绿的糕点,打右侧无声地逼迫着天子之气,便忖度着往左手边靠坐下去。
那边茶盏触桌,一声闷响。
“谁允你坐的。”
两瓣屁股刚沾着点实木,便又心惊肉跳地唯恐避之不及,梅卿恭恭顺顺地站直了腰板,直觉又要被折了两年的寿去。
许是看他还乖巧,那边语气也没有再一味地孤傲强势下去。
“坐吧。”
心里乏力,梅卿无奈应是,举头却发现那对凌厉的龙目示意的别有他处。
他也无暇多想,生怕一会儿饿昏过去反倒好看,便又上了几步走,松松软软地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那孙英,是你何人?”
“禀皇上,亦僚亦友。”
“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孙尚书,又是你何人?”
“禀皇上,并无瓜葛。”
“也便是非亲非故,你在户部,吃穿用度可够?”
“禀皇上,够。”
一双龙眸暗自加深,梅卿饿极,便未顾及。
“皇上有话可以直说,臣知无不言。”
这一出赫连泱倒是没成想,觉得此人语气未免嚣张得过了,可看了他一双眼到底气正风清,也便任由他去了。
他不说话,梅卿便径自续着话说。
“臣若坦白,陛下可否应臣一事?”
“你可知你是在同谁谈条件?”
赫连泱并未打算心软,心里却还是有了定论,这人在他那唯几得寸进尺的臣子里也能算得个凤毛麟角的奇葩。
“那臣便说不得了,此事事关他人,皇上莫要坏了臣的兄弟义气。”
“……”
“说…若有一字欺瞒。”
“不敢欺瞒…这话说来也容易…无非是先前孙侍郎去江南时结识一女子,虽是温婉贤惠却不巧生在寻常人家,此一行归来,孙老员外死活不准这门亲事,他便存了芥蒂,至今时今日还是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皇上要是有心探听,城里谁不知晓此事个几分,依臣看,孙老员外这老榆木就是要把他亲儿子给逼上梁山,到时定是谁也讨不了好,送佛送到西,臣今日就在此替孙侍郎讨一纸婚书,皇上,磨刀不误砍柴工,孙英是个有本事的,臣保此次水患能治。”
茶也凉了,赫连泱放下茶盏。
“以何作保?”
“咕~~~~~~”
想来忍这许久。实在是天怒人怨,人非能忍了。
梅卿满腹悲凉,满口垂涎,当即顺水推舟成全了圣上,手指糕点。
“以此作饱。”
“……”
一腔委屈,尽数写在一双淬着精光的瞳仁里。
“罢了,你吃。”
“谢陛下。”
只见一个回眸之速,盘中之物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去了一半。
但看某人,饕餮之余还有闲心回味方才入口即化之质感,“莲子味的,好!”
天子很是漫不经心地无视了某人明暗之中的僭越,道“没有用过早膳?”
“陛下明察秋毫,起时早已越三更天了…”原想散了朝后顺路在六食斋吃了便是,那儿的早点可是一绝,再一想,不对,午餐晚膳也是一绝。
赫连泱心底失笑,这恭维还真是难得的不入耳。
“是府中缺人手?”
“原先那几个丫头看着可人,放着就可惜了,如此,臣便擅作主张赔了点嫁妆钱,只是这一来才发现原来奴才们个个粗手粗脚,想想毕竟不比丫鬟心细手细,久了也就不想让那些再伺候着了,现今都遣散了,就留了个老管家,府上事不多,住着也自在。”
“如此。”
赫连泱心下一句句地掂量,但毕竟听起来编排的天衣无缝,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余光轻扫,熏香已燃过半。
只是这下一场戏,看你演不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