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身影已经一摇一晃地出现了,高高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地,顾挽澜独自一人走在幽深的巷子里,伴在身侧的暗色影子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时而拉长,又时而缩短。
路边暗处忽然闪出三条高高大大的身影,前前后后地把顾挽澜围在当中,为首之人是一位面目有些狰狞的高大男人,一条长长的疤痕像一只大大的肉虫贴在额头,在昏暗的灯光透着几分令人恐怖的气息。
他冲着顾挽澜露出一个略带猥琐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
距离有些远,徐有终听得并不真切,但他用脚想也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他心里一紧,目光如电带着寒意,直盯在那个刀疤脸的男人身上,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对顾挽澜不利的事情,全身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豹子。
面对拦在路边的三个人,顾挽澜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一抬手阻了欲欺身进前的来人,面色淡定地把暗红色的格子大衣脱下来,仔细地放到路边的栏杆上。
坐在车里的徐有终一急,冲着马唯平拧着眉低吼着:“你TM做了些什么好事!”
徐有终家教一直挺严的,从来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这时居然暴了粗口!犹如一万只草泥马踏着马唯平脆弱地心脏疾驰而过,吓得马唯平身子又缩了缩,壮着胆子拉了一下徐有终的衣袖,“小爷,徐小爷,别急,我和他们说了,不会伤到小澜妹妹的,只吓她一下就好了,你且再等等,等下看到美人梨花带雨的时候,你一过去,她还不主动往你怀里钻吗?”
徐有终一挥马唯平拉着的衣袖就要下车,眼睛始终紧盯着顾挽澜的方向。
他的眼前忽然一亮,没想到,顾挽澜摆出一个标准咏春拳起手的架式。
他微顿了一下动作,正准备拉车门的手又放了下来,身子往车座里一仰淡定了。
马唯平也紧张地往车外望去,看了一会儿,啧啧叹道:“小澜妹妹果然帅气!”说完大手一捂脸,真不忍心看下去了——
几分钟的功夫,顾挽澜一个漂亮的扫堂腿便把最后一名站着的壮汉打倒在地。
徐有终脸上带着怒气,却笑出声来:“马唯平,你拉低了整座城市的IQ!”显然这时他的心情不错。
马唯平听着他凉凉的声音,都不敢把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了。
徐有终沉着声音怒道:“还不让那仨儿杂碎快走!”
马唯平醒悟,摇下玻璃冲着那边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又迅速把窗子悄无声息地摇回去,靠在椅背上没敢动。
其实事情办成现在这样儿,也不能说全是马唯平的错。
他真是怕伤了顾挽澜,否则徐小爷一定不会和他善罢干休的。所以今天来的这三位也算是他精挑细选的,除了长相凶残了点儿,手上真没什么功夫,下手前又一再嘱咐不能伤了小妹妹。谁想顾挽澜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居然所一套纯正的咏春拳使得干净漂亮。因此才有了这么丢人的局面。
此刻,马唯平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本想帮兄弟一把,没想反帮了倒忙,还好做事低调,顾挽澜应该没有发现,也不算太丢人。
徐有终直起身子,盯着倦缩着身子的马唯平,不发一言。可马唯平却觉得光他那刀子似的眼神就够把他凌迟的了,“徐小爷,您别气了,这不,事儿虽没成,小澜妹妹也没伤着,她也不知是我做的,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
徐有终盯着他依然不发一言。
马唯平觉得肝都开始颤了,“小澜妹妹的场子,有我马唯平在一日,便不会有人敢去闹事,明儿……不一会儿我就把话放出去……徐小爷,您看这样行不?”
徐有终目光转向车外,“关于我和小顾儿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徐有终追女孩子也不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招式!走吧!”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影,便仰面倚在厚厚的座位里闭了眼。
马唯平这时真是不敢多言,只感觉车里的气压着实低得让人不敢呼吸。过了好久,隐约听到徐有终似喃喃自语的声音:“小顾儿啊,小顾儿,……容小爷想想,容我想想到底要怎么对你才好……”
马唯平侧目,徐有终用一只手抵着额头,看不太清表情,只是觉得他的思维有些飘乎,完全不似平日里果决冷静的样子,心里想着,这位小妹澜妹妹对于徐小爷是不同的,不管两人今后会发生些什么,只是绝对不会如徐小爷的其他女友一样平淡……
再说打了胜仗的顾挽澜顾女侠,完全没想到从酒吧街出来,自己会遇到三个长相奇丑、身手却奇差的人,三不两下便搞定三人,看到三人迅速消失的身影,她心里不禁同情起他们来,忽然一笑,想起一句十分流行的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眼下这三位明显是不对的,下次如果见到,得好好开导他们一下!
心里想着这三个人,晚风吹来,单薄的衣服让她有些发冷,顾挽澜转身欲拿刚才放在一边的大衣,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居然是程远山!顾挽澜不禁皱眉,怎么总是在这种场面下和程老师见面呢?
顾挽澜不知是不是真的和程远山有些犯冲,但每次见他,自己几乎都没什么淑女风范——逃课、醉酒,这次升级为打架了!顾挽澜想想都为自己的行为脸红,她平时一贯都是乖乖女形象的!
程远山由远及近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顾挽澜,一身粉红色修身衬衣,配一件粉蓝色小马甲,黑色的小西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双腿,平时如瀑般披于脑后的长发高高扎成马尾,倒是干洁利落的样子。他挑挑眉,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远远地看着像你,你……刚才在和人……打……架?”
顾挽澜小脸一红,程远山的话虽是问句,但分明把刚才的事看了个清楚,只好讪笑,“不能算我和他们打架……”她抬头正触及程远山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急忙解释“是他们在路边劫我的!”
程远山轻轻地“哦”了一声,倒没再多说什么,弯腰把路边的大衣拾起来递给她,另一只手提着手提袋,却并未递给她。
顾挽澜接过大衣穿好,红黑相间的格子英仑风格中长款大衣,毛尼大衣微敞,露出里面粉嫩的小套装,倒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程远山看着她羞红着脸,乖巧地接过手提袋,礼貌地道谢,不禁有些想笑,与刚才帅气的过肩摔真不像是一个人啊,这小姑娘还真能装。不过看着她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纯良的表情,却又提不起对她的一点嫌恶,只好轻咳一声:“回学校吗?一起走吧。”
顾挽澜不敢多言,低着头,继续装乖乖女,就差小碎步跟着了。
程远山随口问道:“听说你开了间酒吧?”
“程老师怎么知道的?!”顾挽澜有些吃惊,依着程远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派,不应该这么快就传到他的耳朵里的!虽然自己开这间酒吧确实是为了能有和程远山站在一起的资本而开的,但是才刚开几天,对于酒吧整体行业的把握、酒吧的未来,并不是十分有信心的,所以她私低下计划着,再过个半年,酒吧经营能够真正稳定下,一切步入正轨了再自豪地请程远山来酒吧坐坐。
她甚至憧憬过,某日程远山和朋友聚会,来到这间酒吧,她穿着合体的制服,干练地走到程远山面前,微笑着告诉他,自己是这里的老板,然后帅气地招呼他的朋友,“程老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家尽兴,今天我请客!”……
这场景顾挽澜很早就幻想过了,她想着,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和程老师的差距应该也不会那么大了,程老师应该会比较容易接受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想法才刚开始实施,程远山已经知道了。顾挽澜挠头,想不出眼下的情况要怎样应对,也不知他对于自己开酒吧这事儿,是怎样的看法,只好看向程远山。
程远山对于她的酒吧,似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十分上心的样子,见她不再多说便也不提,继续向学校方向走去,顾挽澜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也沉默着跟在后面。她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想程远山走了一会儿,皱着眉问:“顾挽澜,你还知道自己是一名大学生吗?”
顾挽澜刚放下的心又马上提起来,连忙解释:“程老师,最近我都有好好上课的,也没有再逃课了,酒吧也是和朋友一起凑有份子的,只业余时间去看看的。”
程远山轻哼了一声,继续大步向前,虽然没说什么话,但顾挽澜还是明显感到他生气了。这是第一次明显感到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程远山万年不变喜欢绷着一张扑克脸,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这时候顾挽澜明显感到他全身的紧绷感,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但却比直接骂到顾挽澜身上更让她觉得难受。
顾挽澜第一次审视自己开酒吧的举动,妄图通过这种方法拉近自己与程远山之间距离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错了,不过是自己太过天真的一厢情愿罢了。